第七章 迷人眼(第2/5页)

萧钦言继续大笑,最后竟笑得竟捂住了脸。他喃喃道:“淑娘,你看见了吗?千帆他冲我发脾气了。这么多年,他见了我,总是客客气气的。现在,他冲我发脾气了,淑娘,我好高兴,好高兴……”几滴泪水从他的指缝里漏了出来。

此时,侍女的声音在房外响起:“相公,管家求见。”

萧钦言闻言迈出房门,此时的他,又已然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权相模样:“什么事?”

管家带着一个年轻的小厮侍立在院中,见萧钦言出来,便躬下身恭敬地询问道:“郑青田留下来的四十七万贯,小的已经清点好了,不知该入哪边的账?”

萧钦言思忖片刻,吩咐道:“拨出三万给他的遗族,再拿四万,悄悄地以顾指挥的名义,发给皇城司这回伤亡的人做抚恤。另外再送二十万到东京,交给皇后的哥哥刘太尉。其余二十万,入我的私账。”

“是。”管家连忙应诺。萧钦言又想起了什么,略带不满地说道:“刚才服侍顾指挥的,为什么是个我不认识的大夫?换平常给我请脉的那个来!另外拨八个能干的人手跟着顾指挥,这两天,他要用钱也好,要查案也好,想审人也好,想去安葬同袍也好,你都要听命而行,不可轻忽。记住,他院中的一切给供,比照我的份例。对了,让膳房多做些水晶肴,他最喜欢吃这个。”

管家掩饰着震惊,一一应了下来,躬身送着萧钦言离开。待萧钦言走远,站在他管家身后的小厮好奇地问:“爹,这顾指挥是什么来历?相公对他如此看重,要不要跟京中的夫人那边知会一声?”

管家转过身就给了儿子一耳光:“相公素来以军法治家,你敢向京里乱传一个字,下次我打你的,就不是巴掌了!”

待管家等人离去后,顾千帆从假山高处的亭中现身,他显然已经听到了刚才假山上所有人的对话,表情极为复杂。顾千帆极目望去,只见萧钦言已然走到了另一处院落中。

大风吹落了桃枝上绽开的花朵,满园一地萧瑟。

当晚,风雨交加,电闪雷鸣,赵盼儿的马车仍在艰难前行。赵盼儿焦急地说道:“官爷,麻烦你再快点,今晚我们一定得赶到陈留!”

车夫摇头,声音被疾风吹得有些断续:“快不了,雨太大了,前面的路都看不清!”

“我来帮你。”赵盼儿不顾两女的阻止,钻出车外,替车夫掌灯,不一时,赵盼儿的脸就冻得发白。宋引章慌忙找出雨伞,要钻出去替赵盼儿打上。

孙三娘连忙阻止:“你的病还没好,就别添乱了!”说着,她抢过伞,探出半个身子替赵盼儿打伞。

此前,孙三娘趁赵盼儿睡着,已经偷偷将真相告诉了宋引章。看着在风雨中坚强地掌着孤灯的赵盼儿,宋引章心痛不已,喃喃道:“欧阳旭,盼儿姐这么好看,待你又这么好,你怎么舍得别娶别人?”

清晨,马车还在路上急驰,远处隐隐现出一座巍峨城池,三女形容狼狈,在车中横七竖八,睡成一团。

“三位娘子,醒一醒,到东京了!”

一听到车夫的声音,赵盼儿立刻清醒,她慌乱地掀开车帘,城门上的“宣化门”三字清晰可见。

“这就是东京?”赵盼儿一把捉住了也探出窗外的孙三娘,“三娘,今天是初几?”

孙三娘一边好奇地看着巍峨的城门,一边安抚着赵盼儿:“别慌,后天才是谷雨,咱们赶得及!”

马车依次穿过护城河和三道城门,向东京城内驶去。孙三娘和宋引章各自伏在一面窗上,惊艳地欣赏着这个陌生的城市。高大城门,沿河杨柳,一路粉墙朱户,已经让她们目不暇接。而内城中宽阔的街道,热闹的集市和往来的仕女,更是深深震撼了她们。

孙三娘的嘴张得老大,半晌合不住。宋引章眼神迷离,轻叹道:“真美,像画一样,看得我很想哭。”

下了驿车后,赵盼儿等人辗转来到高观察宅邸附近,赵盼儿欣喜地发现高家外头没有挂红灯笼,就说明还没办喜事。赵盼儿跌跌撞撞地奔到高家门外,可看着那高高的阶梯与门前威武的石狮,她却突然有些胆怯了。

深吸了一口气后,赵盼儿掠掠自己的头发,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迈步走上阶梯。可就在她正欲向门房开口时,阶下停下的一顶小轿中突然走出一位相貌俊秀的青衫书生,见到赵盼儿,他惊异道:“盼儿?”

这熟悉的声音,让赵盼儿的动作猛然间凝住了,半晌,她才缓缓转过身,不敢置信地说:“欧阳?”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半晌,一直与赵盼儿隔空对视的欧阳旭才微笑了起来,向她伸出了手。一瞬间,赵盼儿心中如艳阳骤现,她重拾脚步奔到了欧阳旭身边,两人的手在半空中紧紧相握。

“盼儿,你怎么会来东京?”欧阳旭的惊喜中带了几分不易觉察的惊慌。

“我听你说你中探花了。”赵盼儿忍着心中的委屈,轻轻地说道。

欧阳旭闻言愈发不解:“你收到我的信了?那为什么不在钱塘等我来接你,自己就跑来了?这山长水远的,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岂不是让我担心?”

赵盼儿不禁愕然:“你写信说要来接我?那德叔为什么又要跟我说那些话?”

欧阳旭也糊涂了:“你怎么会见到德叔?我派他回昭州老家了啊,跟钱塘一东一西,完全是两个方向。”

赵盼儿心头的担子顿时全部卸了下来,她欣喜地说道:“我猜对了,德叔果然自做主张在骗我!”

欧阳旭皱起眉:“他骗你什么了?”他又突然想起什么,忙道:“不能在人家门口说这些。前边有一处不错的茶楼,咱们到那里慢慢谈。”

赵盼儿不疑有他,自然地跟上了欧阳旭。她望向远方,却见孙三娘正笑着向她打着手势,先是冲她摇手,示意她尽管跟欧阳旭去,又指另一个方向远处的客栈招牌,表示自己会和宋引章会在那等她。

欧阳旭替赵盼儿打起车帘,赵盼儿开心地坐进了马车,但她并没有注意到,刚才欧阳旭虽然和她亲密交谈、双手相握,但对于高家的门房而言,全都是被马车挡住的侧面,她更没有注意到,欧阳旭在她进车之后,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赵盼儿对欧阳旭絮絮地说着近来的历险。欧阳旭一直表情温柔,安抚着赵盼儿,又不时为她介绍马车外的街景。赵盼儿看着御河上行走的舟船,虹桥上往来的人流,以及路边初绽的桃花,只觉得阴霾尽去,可欧阳旭却只是勉强一笑。

到了清茗坊茶楼,欧阳旭熟门熟路地将赵盼儿领进了茶楼的静室。赵盼儿仔细看了一会儿静室上挂着的“精行俭德”题字,回头见茶博士将细研为末的茶投入滚水中煎煮,不禁愕然:“东京怎么还在喝煎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