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不甘(第4/7页)

赵盼儿试图据理力争:“借据我没带在身上,但我有证人!”

孙三娘忙帮腔道:“我们俩就是证人!”

“无凭无据,光凭两张嘴?那我还说你们欠了我一百贯呢!”胥吏指了指德叔和自己带来的官差,“他们都是证人!”

赵盼儿看到德叔,一时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去搬救兵了!”

孙三娘想着再怎么说赵盼儿当年还把欧阳旭从雪地里扒了出来,如今他不仅不报恩,还先找地痞后找官差,简直是狼心狗肺,不禁气愤地大喊:“欧阳旭,你好不要脸——”

胥吏一挥手,手下官差娴熟地把赵盼儿和孙三娘的嘴也堵上了,孙三娘剩下的半截话没说完,气得满脸通红。官差拿刀鞘重重地抽在孙三娘的腿上,她疼得闷哼一声,但仍不服气地瞪着官差。

胥吏又看向何四:“你们几个,不是跟着池衙内混的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骚扰朝廷命官,活得不耐烦了?打几板子,扔回池衙内那边去!”

何四等人虽然不服,但也无法违抗,只能忍气吞声地任几名官差将他们押了下去。

胥吏已经看出了这里谁是好拿捏的软柿子,转头问吓得脸色发白的宋引章:“你们是哪里人?”

宋引章结结巴巴地答道:“钱、钱塘。”

“外地人?”胥吏冷哼一声,“进京几天了?可有钱塘县出具的凭由?”

宋引章根本不知道凭由是什么,慌乱地摇摇头。胥吏脸色一沉:“没有凭由就是流民!知不知道私进东京乃是大罪?”

赵盼儿、孙三娘、宋引章俱是心中一惊,她们此前从未离开过钱塘,哪里会知道这个?

德叔在旁添油加醋地中伤道:“她们都是些青楼卖笑的贱妇,故意来东京讹人的!”

胥吏瞬间就变了脸色,用看待宰牲畜的眼光鄙夷地看着眼前的三个女子:“难怪胆大包天,竟敢无端攀咬官员!把这帮贱妇绑在车上,游街示众,一路押出城去!”

三女听了顿时大惊失色,见官差拿来绳子,俱是拼命挣扎。宋引章吓得高声尖叫,结果也被官差粗暴地用破布堵住了嘴。

赵盼儿好不容易吐出了口中的破布,立刻大喊道:“放开我!我们是良民!”

孙三娘刚动手反抗,胥吏便大叫:“还敢反抗?剥了她们的衣衫!”

“天子脚下,你们竟敢如此无法无天!”赵盼儿惊怒交加,她不顾一切地和胥吏手下撕打,却被一棒子打中背部,重重倒地,额头也磕破流出了鲜血。很快,她的外衫就被官差扯得七零八落,嘴也重新被破布堵好,官差们不怀好意的眼神,让她觉得羞愤欲死。

“住手,不得无礼!”关键时刻,欧阳旭的声音响起,他终于打开了紧闭的大门,走出来对胥吏拱手道,“多谢相助。”

胥吏忙迎上前去,谄媚地说:“探花郎客气了,对付这种刁妇,就得好好地把她们羞辱一番,丢光了脸,她们才知道什么叫尊卑贵贱!”

欧阳旭不由自主地回避了赵盼儿混着愤怒与不齿的眼光:“若是太过为难这些贪财的无知妇人,也有损我的官声。还是给她们留点脸面,赶出城去就算了吧。”

胥吏拱了拱手:“您说的是。”他又一挥手,众官差将绑住的三女丢上另一辆驴车。

欧阳旭这才看到赵盼儿额上的伤,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盼儿,你怎么——”

赵盼儿愤怒地甩开头避开了他的手,欧阳旭只好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他为了掩饰尴尬只得大声道:“赵氏,你可知错?不该你得的东西,以后就不要贪心。以后不要再来东京了,否则,这就是下场!”

他将一个黑色布袋放在赵盼儿身边,小声说:“里面有两块金铤,我能给你的,也就这么多了。盼儿,对不起。离开东京吧,我也是为了你好。”

赵盼儿虽然被堵上了嘴,仍然拼尽全身力气,向他做了一个“呸”的动作。

欧阳旭一狠心,朝刚从德叔那接过另一袋钱的胥吏挥了挥手,胥吏忙招呼手下行动。眼见驴车驶走,德叔长松了一口气:“祸害终于走了!”

欧阳旭心痛地看着赵盼儿瘦小的身影,狠狠地骂道:“闭嘴!”

德叔被他阴鹜的眼神吓了一跳,再不敢多言。

衣不蔽体的赵盼儿三人被丢在露天的驴车上,穿过大街小巷。一路上好奇的百姓纷纷驻足围观,胥吏故意大声说道:“看什么看,就是些讹人钱财的刁妇!”

胥吏的这番话使得百姓们反而更来了兴趣,有几个少年还追着驴车跑着看,更多的人在不屑地指点议论着。

三女羞愤欲死,只能尽可能地低着头,藏住自己的脸。透过纷乱的发丝,赵盼儿看见了趾高气昂的胥吏,也看见了满脸鄙夷的百姓。顾千帆当日曾经说过的话,不禁再度回响在心头:“在民间,你可以长袖善舞,精明能干,甚至把周舍这样积年的商人也能耍得团团转。一旦对上官场,你就毫无胜算,一个小小的华亭县就已然差点让你命悬一线,而到了东京,你要面对的是探花,是皇亲国戚!”她的眼睛终于忍不住一酸,泪水滚滚而落。

驶出城门后,驴车慢慢停了下来,赵盼儿等人被几名官差粗暴地从车里拉出来,重重扔在了地上。赵盼儿脸上的伤粘到了尘土,脏污狼狈之极。

“要再敢进东京,打断你们的腿!”胥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赵盼儿三女在尘土和路人的侧目中挣扎爬起,她们受此大辱,脑子都混沌沌的,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时,客栈的掌柜娘子从一旁的马车跳下来,将三人扶了起来,拉出了她们嘴里塞着的布条,并帮她们解开绳子。她小心地看着四周,飞快地说:“送你们的人还没走远,看见你们出了事,就赶紧回来告诉我了。你们别听那个厢吏胡说,外地人在东京,从来都不需要什么凭由。他只是想恐吓你们。”

赵盼儿捂着脸上的伤口,沙哑地说道:“果然如此。”

“咱们上开封府告他们去,我就不信这东京不讲王法!”孙三娘一瘸一拐地往城门走去,似是打算就这么走到开封府。

掌柜娘子见状,忙拦住孙三娘:“别!好民不与官斗,他敢这么做心里自然有底。你们呀,招惹池衙内也就罢了,干嘛还要去招惹今科的探花郎!柯老相公可是做过官家夫子的,探花郎既是他的门生,又是高观察家的乘龙快婿。厢吏都要讨好的人,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哪得罪得起?”

赵盼儿身子发抖,一瞬间心如死灰、站立不稳,还是孙三娘扶住了她。

掌柜娘子叹了口气:“如今我也不敢留你们,赶紧回钱塘吧。我替你们把包袱捡了过来,还有一吊钱我也放进去了。对了,宋娘子的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