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教坊司(第3/7页)

在一边做笔录的孔午听到这个名字,手中的笔一抖,险些在纸上划了一道。

顾千帆却嘴角微勾,心中不住冷笑:“受了这么久的罪,就为了让我相信你说的这一句?真是辛苦你了。”

在那囚犯震惊的目光下,顾千帆缓缓走到囚犯的面前:“石泉虽然官职不高,却是御史中丞齐牧的女婿,他若卖国,齐牧也必定会受牵连。你们多半是知道我这回升官是因为办好了皇后的案子,所以就认定我是后党,会乐于对付和齐牧这一派的清流吧?可惜,你早就漏了马脚。”他猛地扯下囚犯脖间的一块白石项链,继续说道:“契丹人喜欢金色,只有党项人才尚白,所以,你的真实身份是党项人。你们担心不敌契丹,所以就设下这个连环套从中挑拨,想让大宋和契丹之间再起争端,是也不是?”

“我,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尽管囚犯极力掩饰,可他的声音却明显慌乱了。

“弹曲琵琶给他醒醒神。”怕囚犯不解,顾千帆还“好心”解释道,“钢鞭至脊,有如美人轻拢慢捻抹复挑,这就是弹琵琶。”

那囚犯惊恐地看和顾千帆的手下拿出一根一拳粗细的钢鞭,那钢鞭在火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数鞭下去,犯人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鲜血溅在顾千帆的眉眼上,犹如点点桃花。

顾千帆的目光对上了那囚犯愤恨的眼神:“你想要痛快?如实招来,我才会给你痛快。”

犯人喘着气,突然咬舌,顾千帆却出手如电,掰下了他的下巴。顾千帆嫌恶地收回手,冷声吩咐:“敲掉他的牙齿。”

那犯人知道自己多半挨不过皇城司的刑罚,他看着顾千帆离去的背影,一面挣扎、一面咒骂:“顾千帆,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活阎罗!别以为你不会有报应,你和你祖宗八辈都只配烂在地狱里!”

顾千帆身形一滞,他在衣袖下攥紧了双拳,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的肉里,可最终他只是头都没回地丢下一句“继续拷问,直到招供为止。”便拂袖而去。

窗外的阳光顺着皇城司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原本幽暗的走廊,顾千帆走路带风,飞快地穿行在长廊之中,在光影的变幻下,他俊朗清冷的脸庞也随之忽暗忽明。

他匆匆走进房间,在铜盆中洗手,水面映出他带着血迹的眉眼,水波扭曲,他的面容也随之狰狞变形,他的微颤了一下,随后猛地举起铜盆,将盆中之水浇于自己的头上,冲掉了眉间已经干涸的血迹。

待顾千帆一身清爽地走到院中时,早已候在外面的陈廉忙迎上来问好。

能在这个时间看到陈廉,顾千帆有些意外:“这么早就来了?难得。”“我这不是着急知道审得怎么样嘛!”陈廉没看出来顾千帆神色有异,一路兴奋地跟在顾千帆屁股后面,不停地追问犯人到底招没招。未待顾千帆回答,两人迎面碰上了于中全。

于中全有些不情愿地侧身让路,他还是不能接受顾千帆不仅好命地活了下来,而且还升了官的事实。尽管于中全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顾千帆却突然停住脚步问:“你来南衙何事?”

“司公听说抓了个外族的细作,要我过来看看。”于中全嘴上答着话,心里已经暗中将顾千帆咒骂了百遍。

顾千帆眯起双眼,语气不善:“这儿没你的事,回去。”

“是雷司公要我过来看看。”于中全加重了说话的语气,暗中翻了个白眼。

陈廉平生最看不上这种拿着别人的话来压人一头的人,冷笑道:“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司公当日说得清清楚楚,以后侦缉探察的这一块全归我们顾头儿管,你一个看门的,操什么闲心?”

于中全不屑与陈廉对话,直接问向顾千帆:“副使,这细作是在我管的拱辰门就擒的,要审,也该由我来审才对吧?”

陈廉还没见过如此不要脸之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来抢功啊,于中全,你要点脸成吗?那人明明我亲手抓的!”

陈廉的话直击要害,于中全一时无法反驳,恼羞成怒道:“顾千帆,难道你就是这样管教下属的吗?”

顾千帆看了于中全一眼,淡淡地问:“原来你不是我的下属?”

于中全适才险些忘了顾千帆已经升职为副使一事,只能不服气地敷衍一礼:“下官失言,下官不敢。”

“你敢得很。”顾千帆鄙夷地看着这个险些要了自己的命的小人,幽幽地问,“听说你家小妾是郑青田夫人的族妹?”

于中全没想到顾千帆连这事也知道了,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忙辩白道:“这些都是风传谣言,绝无真凭实据,请副使万勿相信!属下是有一个小妾,不过早就暴病而亡,下官绝没有在江南案上向司公多过一句嘴……”

顾千帆垂下眼帘,深不可测地笑了笑:“哦,我们皇城司抓人,何时需要真凭实据了?”

“活阎罗”一笑,于中全只觉后脊发凉。这时,顾千帆审讯犯人的手下来报:“禀副使,那细作招了。那人筋骨寸断,眼见没多久了,要不要叫大夫?”

“什么?”于中全脸色骤变,似乎是被吓了一跳。而原本兴奋地等着听供词的陈廉也浑身一震。

顾千帆从手下手中接过笔录快速地看了一遍,闲聊一般地对于中全说:“不是抢功,却这么着急,那多半就是同谋了。于都头,你想要进去灭口吗?”

于中全一下被扣上了同谋的大帽子,连忙审时度势地跪了下去,向自己猛击了五六个耳光:“官妄言贪功,罪该万死!”

顾千帆略带嫌弃地看了眼于中全踩过的地方:“罪该万死倒不至于,去找块布,从这儿开始,直到北衙,把你踩过的每一块地方都好好擦干净。下回,要是再敢随意弄脏我的南衙,用的就不是布,而是你的舌头了。”

顾千帆的语气虽然平和,却令于中全不寒而栗,最终,于中全只能认栽,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是”字。

顾千帆不再理会于中全,径直而去,似是多停留一刻都嫌脏。

陈廉临走前不忘拍了拍于中全的肩膀,一脸郑重地叮嘱道:“别忘了跟司公去告状啊,记得把前因后果说清楚,我可想看司公这回站哪边了。”

待二人走后,于中全捡起角落的布,往地上啐了一口,暗骂道:“呸,真他妈是个杀千万的活阎罗!”

已经走进正堂的顾千帆显然是听到了这句话,但他只是阴冷地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在跪地抹石板的于中全,并未有多的动作。他展开手中的审问笔录看了看,和陈廉吩咐道:“不用叫大夫,画押盖手印之后,就直接送他上路吧。”

陈廉听了,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