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帽妖现(第4/6页)

“贵府实在客气了。”赵盼儿从葛招娣手中接过礼单,只扫了一眼便被吓了一跳,赶紧婉拒道,“这也太贵重了些。烦请回复那位小娘子,不过是举手之劳,这样的大礼,实在愧不敢受……”

春桃见状,不由抿嘴一笑:“您就收着吧,这点礼别人或许觉得贵重,可对咱们高家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

赵盼儿愣了愣,迟疑地问:“贵府该不会就是高观察府上吧?”

这回轮到春桃意外了,她讶异地问:“小娘子是怎么猜到的?”

赵盼儿对满脸惊恐的孙三娘和宋引章使了个眼色,朝春桃莞尔一笑:“整个东京城里,能有如此气派的高姓人家,哪还有第二个?”

听了赵盼儿的恭维话,春桃心底不由有些有意,她笑着福了福身:“今后您有什么事,尽管到咱们府上来。”

赵盼儿神情复杂地看着春桃登车而去,这一次她终于看得真切,那马车上果然挑着“高”字的灯笼。

看着马车渐渐驶远,孙三娘仍然有些不敢置信地说:“原来那就是高慧啊,可那天她说话还挺客气的,一点也不像是个会对情敌下毒手的狠角色啊!”

而赵盼儿却只是若有所思地说:“人都有两面,杜长风替欧阳旭当说客的时候固然让人生厌。可今天他冒险来通知咱们,却也堪称仁义之举。”

宋引章跟不上她们的谈话,也不知道高慧此前什么时候来过,急急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赵盼儿的目光却紧紧地锁在了墙外蔓藤上的黄色小花上,她的思绪已经彻底飘远。赵盼儿朝孙三娘使了个眼色,匆匆说道:“让三娘跟你慢慢讲吧,我现在得去一趟茶坊,我忘了明天要交税,得赶紧把账目清出来。”

宋引章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有些不放心地说:“都这么晚了,你自己去安全吗?”

“招娣陪她去,不会有事的。”早就会意的孙三娘推着宋引章进了院门,又冲赵盼儿使了个鼓励的手势。

一时间,桂花巷小院内只剩下孙三娘和宋引章两人。宋引章想抓紧时间研习顾千帆送的曲谱,便径自回到了房中;而孙三娘则想在盛夏来临前,给茶坊添上清凉下火的新汤水,于是便去厨房自己琢磨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孙三娘端了碗刚做出来的莲子豆沙走到了宋引章的窗边,只见宋引章正坐在房中全神贯注地看着曲谱,手指还不时在空中虚弹。

孙三娘走进屋内,放下瓷碗,将曲谱轻轻从宋引章手中移开:“你呀,别这么拼命,顾千帆把曲谱都送给你了,你还怕他要回去不成?慢慢琢磨呗,休息休息。”

宋引章刚尝了一口莲子豆沙,只觉口中甘甜、甚是舒爽,听了孙三娘的话,她连连摇头,她马上就要在新回京的萧相公的寿宴上献艺,到时候,她除了要为张好好姐伴奏,自己也得上去单独弹一曲,而这回的寿宴,是官家和皇后娘娘亲自下旨要办的,如果能练好这只曲子,她定然能在寿宴上大放异彩。

宋引章嘴里含着豆沙,含混不清地说:“那可不行,这《凉州大遍》千金难寻。我要不能早早研习透了,就对不住顾副使的一片心意。哎,就是这一处的运指,实在是太古怪了,我怎么想都想不通。”

孙三娘眼珠一转,若有所指地说:“想不通,就问问人家呗,那谁谁不是挺懂音律的吗?”宋引章依然陷在倘若练不好《凉州大遍》会辜负顾千帆的一片心意的思路里,听了孙三娘的话,直觉她说的是顾千帆,可顾千帆又不符合“挺通音律”的描述,以至于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地问:“谁?”

孙三娘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宋引章的肩,不假思索道:“沈如琢啊!你不一直跟他挺好的吗?两个人商量着来,总比一个人瞎琢磨强。”

宋引章急红了脸,作势要拿勺子敲孙三娘的手背:“你别乱说!”

孙三娘笑着躲闪开了:“我乱说?前儿你去张好好那儿合乐,谁送的你?”

宋引章一时语塞,又气又羞地放下勺子,心虚地辩解着:“我没有,我和他只是碰巧……”

孙三娘想起赵盼儿还在顾忌着与宋引章那个“今生再不嫁人”的约定,便转弯抹角地劝道:“好好好,你没有,我想多了,总行了吧?总之啊,盼儿和欧阳旭的事都翻篇了,你也别老想着过去的事。东京大好儿郎这么多,咱跌了一跤狠的,难道还不能重新找一个?”

宋引章心中又如何不想遇到一个能帮她脱籍、真心待她的如意郎君?她垂下眼,双睫微颤:“可我已经不再是个清白女儿家了……”

孙三娘鼓励道:“我还连孩子都生过呢!按你这么说,咱们大宋的寡妇难不成都得守一辈子寡?你呀,光想着别人会嫌弃,可万一人家就偏偏就喜欢怜惜你这种历尽磨难的小娘子呢?”

宋引章听出了孙三娘的弦外之音,不由震惊抬眸:“难道你也想……”

“当然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隔壁赵婶子四十岁都能带着孩子二嫁,我才三十出头呢!”孙三娘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自己得给杜长风做点果子当作谢礼,一拍前额道,“哎呀,不说了,我得赶紧再去做果子去,指不定哪天就能在茶客里遇见一个合眼缘的。”

宋引章不解地问:“果子今天打烊的时候不还剩下不少吗?”

孙三娘边走边道:“给客人吃的,当然得做新鲜的好的。剩下的那些我准备明天放进盒子里当谢礼,送给那个姓杜的,不想欠他的人情。你赶紧练你的琵琶去吧。”

孙三娘的背影消失后,宋引章对着琴谱弹着琵琶,有些神思涣散。她的眼前闪过沈如琢那言笑晏晏的面容,但随即,顾千帆那俊朗冷清的样子也接着浮现。“沈如琢都对我心生怜惜……顾副使他会不会也……”宋引章一把捧起了那张琴谱,眷恋地轻轻贴在了自己的脸颊边,眼神早已经不知飘向了何方。

另一边,赵盼儿已经和葛招娣走到了茶坊之外,她远远就看见顾千帆正立在茶坊小院的阴影之中。

葛招娣轻咳了一声,马上指着远处道:“听说那边的张记一口酥很多人都在抢着买,我先去看看啊!”

赵盼儿被葛招娣机灵的样子逗笑了,她冲葛招娣丢了一个小钱袋:“好好排队,多排一会儿!”

葛招娣一掂钱袋,满意地拍拍胸脯,保证道:“今晚和以后,我都什么也没看见!”说完,葛招娣便吐吐舌头,飞快地跑远了。

赵盼儿独自走进了半遮面茶坊,她本想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吓顾千帆一下。可顾千帆听见声音,早就回过身来,眼中满是柔情。“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呢。”说着,顾千帆递给赵盼儿了一个油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