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花下吻(第2/7页)

而池衙内却被刚吃到一半的葡萄卡住了嗓子,他翻着白眼又抠又跳折腾了好一阵,这才缓了过来。池衙内愤怒地:“这日子没法过了!”

月亮的清辉同样洒在萧府花园之内,萧钦言与顾千帆相对坐在被萧谓修缮一新的凉亭中,两人之间的桌子上摆着数不清的珍奇菜肴。

“上次你我父子相聚,也是月圆如旦。今日京城再会,更是清辉万里。”看着数月未见的儿子,萧钦言心中只觉感慨万千。他将几大块肉夹进顾千帆的碗里,仿佛他不是位高权重、万人嫉恨的权相,只是一位慈爱的父亲,“来,多吃点这张嫂牛筋。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最馋这一口,怎么样,好吃吗?”

顾千帆食不知味地尝了一口,沉默地点了点头。

萧钦言欣慰不已地笑了笑:“那以后就常来,爹特意把以前咱们家的厨子请了回来。你爱吃的虾兜子、富贵如意饼,他都还记得。”

顾千帆淡淡推却道:“不必了,几年前我受过一次重伤,每到阴雨天就伤口肿痛,大夫嘱咐我少吃虾蟹。”

萧钦言惯居高位,少有人这样拂他面子,但他没有放弃与顾千帆拉近关系的机会,在脸色短暂的一僵之后,马上说道:“那就换别的做,烧臆子、炙鸭……”

顾千帆放下箸筷,语气疏离:“也不必了。我知道您今晚找我来是什么意思,萧相公,恭喜您重回东京,再得圣眷,复掌相位。但这些荣华富贵,与我这个小小的皇城司副使委实无关。”

萧钦言对顾千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略有不快:“怎么没有关系?常言道上阵父子兵,如今我重掌相职,自然会为你安排更好的前途。”

顾千帆依然冷淡地答道:“我的前途我自己挣,您有别的儿子,他们才是您的亲兵。”

萧钦言觉得顾千帆这话有一丝置气的意思,他先是一愣,旋即笑道:“你还在为谓儿的事情生气?那是他年纪小不懂事,我已经狠狠处罚过了。你这个做大哥的,就别跟弟弟们一般见识了。”

萧钦言此言一出,顾千帆的面色又沉了几分,他给萧钦言倒上一杯酒,恭敬却疏远地说:“朝廷告身上我姓顾,他们姓萧。您不会是想让我欺君吧?您的关怀,我心领。但其他的,请恕千帆无能为力。谨以此杯,贺您福寿双至,一路青云。”

萧钦言执杯不动:“可万一是一路荆棘呢?你想过没有,朝中我的政敌何止百十?柯政、齐牧他们,哪一个不想除我而后快?你那几个孽障弟弟,不过是混了几个有职无权的荫官,真到了腥风血雨的时候,谁能帮得上我的忙?”顾千帆脑海中闪过了齐牧屡次催他设法扳倒萧钦言的画面,沉默良久方道:“您深得官家圣人信任……”

“可官家已然病重,太子未立,皇后若是立足不稳——哪回朝代更替之时,不死几个宰相?”萧钦言抚上了顾千帆的肩,“千帆,爹真的需要你的助力,皇城司是一只奇兵……”

顾千帆没有说话,只是侧身,让萧钦言的手落了空。

萧钦言终于面露不快:“既然如此不屑,你当初又何必来苏州来求我救命?”

顾千帆淡淡回敬道:“郑青田那几十万贯私财又花落谁家了呢?我捡回一条性命,你得了一注横财,两不相欠。”

萧钦言盯着顾千帆看了半晌,最终怒极反笑:“很好,很好,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倒学会跟我算账了!”

“养大我的是我娘。”顾千帆丝毫不让。

一时间,父子两人对视的眼光几乎要碰撞出火花。最终,顾千帆率先开口道:“我今天来赴约,只是想通知你一件事,我很快就要成亲了。我未来的娘子,就是和我一起从钱塘进京的赵盼儿。”

萧钦言闻言愕然,想都没想便道:“是她?你不是说和她并无男女之情吗?不行!我记得她不过是一个脱籍的歌伎,怎么能配得上——”

顾千帆打断萧钦言,讽刺却无比认真地说:“配得上,奸臣之子与脱籍歌伎,正是天造地合。”

萧钦言霎时间有如万箭穿心:“千帆!”

顾千帆坚决地说道:“放心,我不是一时意乱情迷,更不是要借这桩婚姻故意和你置气。或许在你眼中,她只是一介低贱商女,可在我心里,她是举世无双的珍宝,这十几年暗无天日的生活里,唯一看到的光明。所以我希望您高抬贵手,不要试图用任何的明招暗计来破坏我们。否则,我指着我娘的在天之灵发誓,你必定会后悔莫及。”

萧钦言没想到顾千帆竟要用淑娘发誓,一时如遇雷击,良久方道:“好,好,都由你,一切都由你。”

顾千帆看着他瞬间苍老佝偻了的身体,终道:“我不会助你,但也不会害你。若是清流那边真要伤你的性命,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东京最近在闹的帽妖案,我疑心是冲着你来的,谣言说国将乱,妖孽出,而你刚进京准备接任首相,世人自然就会疑心到你身上,官家又素来最信鬼神之说,万一……”

萧钦言惊喜地抬起头,眼中亮光闪现:“你在关心我?”

顾千帆避开萧钦言那满怀期待的目光:“希望你能祝福我和盼儿,也许有朝一日,我会带我们的孩子探望他们的祖父。告辞。”说罢,他拱手而去。

萧钦言目送着他的背影,急切地叫道:“那过些天我的五十寿宴,你能去坐坐好吗?一会儿,就一会儿……”

顾千帆身形一顿,良久,点了点头。

萧钦言猛然老泪纵横,等顾千帆消失不见,他才坐了下来,自斟自饮道:“淑娘,咱们就快有孙子啦。也不知道这回能多像我一点不……”

庭院深深,回答他的只有习习的夜风。

次日傍晚,赵盼儿在高家附近的路口等着顾千帆,准备与他一同去见高慧。不一时,换了一身便服的顾千帆向盼儿走了过来,尽管顾千帆着装低调,但她认识他这么久,当然看得出来顾千帆今日的头冠、玉佩都是精心搭配过的,腰间还悬着象征官身的鱼符袋。

赵盼儿忍着笑打量着顾千帆,佯装恼怒道:“去见高娘子,用得着打扮得这般用心?”

顾千帆含笑答道:“不是你说,我要比欧阳俊俏一百倍,能耐一千倍,她才会信服?”

赵盼儿认真地点点头:“也是,那让我检查一下。”赵盼儿凑近顾千帆,仔细地看着他俊眉修目。

顾千帆任她打量:“如何?”

赵盼儿满意点头:“有匪君子,如圭如璧。”

顾千帆眼中含笑,牵起赵盼儿的手,向高府大门走去。

赵盼儿在高家院外与春桃交谈了几句,托春桃将装有她和欧阳旭从前的通信的信封带给高慧。春桃拿着信封走进后院,将赵盼儿想要求见之事禀告给高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