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钟刑伤(第2/7页)

何四无地自容地别开眼睛,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池衙内正双眼无神地躺在榻上,显然还没从那日的惊吓中缓过神儿来,他这几天是脸也不洗、头也不梳,恨不得吃喝拉撒都在屋内解决。听到敲门声,池衙内忙把被子一裹,像只球一样滚到角落里:“我谁都不想见,出去!”

吱呀一声,门被人强行打开,池衙内忙抬手挡住刺目的光线。

宋引章盯着在床脚缩成一团的池衙内,高声道:“放蛇。”

池衙内虽然看不清那金光之下的身影是谁,但却能听出那是宋引章的声音。他感觉那声音有如草蛇,很快便缠住了他,他猛地弹起身来,惊叫着一阵乱打,半晌才发现榻上空无一物,只有宋引章在一边冷冷看着他。

池衙内好不容易才从将他缠在一起的床单被褥中挣脱出来,恼羞成怒地大叫:“琵琶精,你疯了!”

“我没疯,你倒是吓破胆了。”池衙内喊得声音越大,宋引章越不害怕,她知道,这是池衙内心虚的表现。

池衙内的脸一阵红白交接:“谁他奶奶的吓破胆了?老子——”

宋引章没好气地打断道:“除了外横内怂,你还会什么?难怪盼儿姐从来都瞧不上你。”

池衙内气得直喘粗气,不敢置信地问:“连你也敢笑话我?”

宋引章冷哼了一声:“第一回 见你的时候,你把我吓哭了,可刚才是我差点把你给吓哭了,我为什么不敢笑话你?”

池衙内被宋引章训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来。

“盼儿姐的爹是武将,她打小就见过死人,顾千帆是皇城使,天天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事儿,承认自己胆子没他们大,对你说来,真的就那么羞耻吗?你怕人笑话,可永安楼都快倒了,你还缩在龟壳里不敢出来!到时候要真关门大吉,笑话你的不只我一个,还有全东京的人!”说完,宋引章冷冰冰地将一套换洗衣服扔到池衙内的床上,扭头走出了这个乌烟瘴气的房间。

池衙内一个轱辘从床上爬起来,胡乱套上衣服、匆匆趿上鞋就追了出去。他一把拉住宋引章,神色凝重地问:“你刚才说什么,永安楼出什么事了?”

宋引章早料到池衙内会吃这套激将法,但她并没有时间自满,而是立刻停下脚步,极为严肃地说:“王楼的人陷害我们不成,李庆家的就不肯再卖我们酒了,要我们拿香料去换。”

池衙内把双手的指节捏得咔吧响:“这帮杀千刀的,害了盼儿不算,还敢跟本衙内耍这招!等着瞧吧!”

“你想干什么?”宋引章突然觉得心里有些没底,池衙内可别又要去跟人家打架。

池衙内冷冷一笑:“酒楼行会最多也就能拘着东京城里所有的正店不卖酒给我们,难道还能管得东京城外面?我这就让人到外地买酒去,本衙内一定要叫他们看看,什么叫做财大气粗!”

池衙内能当上十二行行头,的确不是好惹的主。不过小半天工夫,永安楼门外就被几十坛子酒堆得没了落脚的地方,每坛酒上都贴着“永安秘制”“神仙酒”字样。

何四站在台阶上向围在楼外的百姓们拱了拱手:“各位客官看好了!本店大酬宾,凡进店客人,都免费赠送神仙酒一盏!”

众百姓大喜过望、蜂拥而入。宋引章惊喜地发现,永安楼的客人,比以前还多了三成。

稳定局面过后,宋引章在第一时间跑去顾千帆家给赵盼儿汇报永安楼在几天之内屡次化险为夷的经过。宋引章将跛着脚的赵盼儿扶到秋千边坐下,喜滋滋地问:“这招不错吧?”

赵盼儿听到宋引章独自解决了这么多的事,由衷地夸赞道:“何止不错,简直是神来之笔。你这个掌柜,做得可比我好多啦。”

宋引章有些不好意思了:“说是我想的主意,其实还不是仿着以前茶坊刚开业那会儿你的招数来?我呀,一时半会儿还能跟着你以前划下的道子顶得住,时间一长就肯定不行。”

赵盼儿笑着捋了捋宋引章落在耳后的头发:“反正我看着你现在神采飞扬的样子,就觉得很开心,比以前动不动就迎风落泪的样子好多啦。对了,告诉池衙内,打打擂台可以,但不宜跟酒楼行会真闹僵,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也不好惹的,就差不多了。”

宋引章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可他们都想杀你了,咱们为什么要对他们手软?”

赵盼儿微微眯了眯眼睛,显然在思考着什么:“我总觉得不像是酒楼行会的人动的手。他们如果杀我不成,又何必再用换菜讹人的法子再惹来官府注意?”

宋引章一怔,她之前倒是没想到这一层。这时,宋引章看见顾千帆疾步走进园内,看着寒冰般的眼光,她不禁浑身一寒,不自觉地站起身来,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顾千帆的眼神落在赵盼儿身上时总算带了几分温柔:“不是让你在房里好好养着吗?怎么又出来了?”

赵盼儿察觉顾千帆神情不对,忙问:“出什么事了?”

顾千帆揉了揉前额,沉重地说:“欧阳旭调任新州通判后,昨日离京赴任,所乘商船昨晚在运河上突遭盗匪,遇袭身亡。”

赵盼儿与宋引章震惊地对望了一眼,随后又看向顾千帆:“谁动的手?”

顾千帆略显疲惫地说:“已经在查了,但是我直觉这事不太简单,因为今日在朝会上,突然有言官弹劾我不辨士庶,与商妇为婚,是为失类。纵妻垄断香药,与民争利,是为不仁。”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顾千帆反射性地将赵盼儿护在身后,做出防卫的姿势。

几息之后,一队禁军破门而入,领头的军官打量了顾千帆几眼:“皇城司使顾千帆?在下侍卫步军司都虞候张允。”

顾千帆心中一沉,他已经猜到了此人的意图,但他还是问道:“有何贵干?”

“奉旨,请顾皇城至步司狱候察!”张允尽管用了“请”字,可他的语气与神情却丝毫没有“请”的意思。

赵盼儿脸色骤变,不安地拉住顾千帆的袖角。

顾千帆轻轻按了按赵盼儿的手腕,示意她不要惊慌:“稍安勿躁,我去去就回。”

赵盼儿知道皇命难违,只得无奈地松了手,眼睁睁地看着顾千帆将佩剑交给禁军。而顾千帆在被人带走前,还不忘朝赵盼儿使了个不要担心的眼神。

待禁军的脚步声走远,赵盼儿一下子瘫软了下来。

宋引章扶住赵盼儿,颤抖着声音,不可思议地问:“难道官家怀疑欧阳旭是顾姐夫杀的?不对啊,官家应该不知道你和欧阳旭订过婚的事……”

赵盼儿脑海中闪过了各种糟糕的念头、罗列了各种可能性,但她和宋引章并没有多少猜测的时间,不一会儿,陈廉就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开封府从那日推下宝顶袭击她和顾千帆的凶手处找到了刻有萧相公府印记的珠宝,而袭击欧阳旭盗匪留下的尸体里,也被发现有萧家的家奴,所以萧钦言如今已经牵扯进了两桩案子,不得不主动称病回府候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