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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建议很周到,也很新鲜,梅撒布伊顿。”我真诚地说,“很抱歉,我必须拒绝。”

“可为什么?”她问道。

“因为我们一旦开始背弃传统,这个世界就不再是基里尼亚加了,它将成为又一个肯尼亚,基库尤人这个身份也成了拙劣的伪装。”

“我可以和柯因纳格还有其他酋长谈谈这件事。”她意味深长地建议道。

“他们不会违背我的指示的。”我信心满满地说。

“你有这种权力?”

“我有这种尊重。”我答道,“酋长可以执行法律,但解释法律的是蒙杜木古。”

“那咱们再考虑一下其他解决方案。”

“没什么可考虑的。”

“我是在试图避免维护部和你的人民之间发生冲突。”她说道,语气中透着挫败感,“我觉得你至少可以让个步,双方各妥协一半。”

“我并不怀疑你的动机,梅撒布·伊顿。”我答道,“但你是外来人,你代表的组织在法律上无权干涉我们的文化。我们不会把我们的宗教或道德观念强加给维护部,维护部也不能把它的宗教或道德观念强加给我们。”

“事情没那么简单。”

“事情就这么简单。”我说。

“你对此态度不会变了?”她问。

“是的。”

她站起身,“那么,我想我该回去汇报了。”

我也站了起来。风向改变,送来村庄的气味:香蕉的香气,新酿的一锅彭贝的味道,甚至还有早晨刚宰的公牛的刺鼻气味。

“梅撒布·伊顿,”我说,“我会按照你希望的,叫人送你回去。”我招手叫了一个正在照料三只山羊的小孩过来,让他去村里叫两个小伙子来。

“谢谢,”她说,“麻烦你了,但我一想到鬣狗在附近游荡就觉得不太安全。”

“不用谢。”我说,“在等送你的小伙子们的时候,也许你愿意听一个关于鬣狗的故事。”

她不禁打了个冷战。“它们长得实在是太骇人了!”她厌恶地说,“后腿看起来好像畸形一样。”她摇摇头,“不。我觉得我对鬣狗的故事没兴趣。”

“这个故事你会有兴趣的。”我告诉她。

她好奇地看着我,然后耸了耸肩,“好吧。”她说,“讲吧。”

“鬣狗的确是畸形而丑陋的动物,”我开始讲道,“但在很久很久以前,它们曾和高角羚一样可爱而优雅。后来有一天,一位基库尤酋长把一只山羊交给一只鬣狗,叫它将山羊作为礼物,带给住在基里尼亚加圣山山顶的恩迦。鬣狗用有力的下颌叼起山羊,朝遥远的圣山出发了——可半路上,它经过了一个欧洲人和阿拉伯人的定居点。那里有很多枪械和其他稀奇玩意儿,它从未见过,于是它停下来看,看入了迷。最后,一个阿拉伯人注意到它在一边目不转睛,就问它是否也愿意成为一个文明人——它刚一开口说愿意,山羊就掉到地上一溜烟跑了,很快消失在视野中。阿拉伯人大笑起来,解释说他只是在开玩笑,鬣狗怎么可能变成人呢?”我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讲,“于是鬣狗去了基里尼亚加,它到达山顶时,恩迦问它山羊哪里去了。鬣狗讲了经过之后,恩迦把它从山顶扔了下来,因为它竟敢以为自己能变成人。鬣狗并没有摔死,但它的后腿瘸了。恩迦宣布,从那天起,所有鬣狗的后腿都将长成这样,以便提醒它们,妄想变成另外一个样子有多么愚蠢。不但如此,他还让它们的叫声听起来像疯子的笑声。”我又停了一下,瞧着她,“梅撒布伊顿,你看,基库尤人的笑声并不像疯子,我也不会让他们和鬣狗一样变成瘸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琢磨了一会儿我的话,然后直视着我的眼睛。“我想我们彼此都很明白对方的意思,柯里巴。”她说。

这时,我叫来的那两个小伙子恰好到了,我便让他们送她回庇护港。不一会儿,他们已经启程穿过干旱的草原,于是我继续自己的职责。

我在田野中走着,给稻草人施咒。有一些小孩跟着我,于是我在树下多休息了几次,和以往一样,每次我停下来歇脚,他们就会求我再给他们讲故事。我给他们讲了大象和水牛的故事,马赛人艾尔莫兰是怎么用长矛斩断彩虹使它不再在地球上落脚的故事,还有为什么九个基库尤部落是根据吉库尤的九个女儿命名的。等到太阳烤得人受不了的时候,我便领着他们回了村子。

下午,我把年长些的男孩都叫来,又给他们解释了一次为什么在他们即将到来的割礼上要在脸上和身上涂油彩。前一晚要求我讲基里尼亚加故事的那个男孩恩德米私下找到我,抱怨说他无法用长矛杀死一只小瞪羚,让我给他个护身符,让他的长矛投得更准一些。我对他解释说,有一天,他会在没有护身符的情况下面对水牛或鬣狗,所以必须先勤加练习,然后再来找我。这个小恩德米值得留意,他很鲁莽,无所畏惧。要是在从前,他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战士。但在基里尼亚加,我们没有战士。不过,如果我们各家各户能一直子孙满堂,有一天我们会需要更多的酋长,甚至另一个蒙杜木古,我决定密切关注他。

晚上,独自吃完饭后,我返回村子,因为一个名叫恩乔古的小伙子要和邻村的一个姑娘卡米利结婚了。彩礼已经讲定,两家人正等着我主持结婚仪式。

恩乔古的脸上涂着一条一条的油彩,戴着鸵鸟羽毛头饰,看起来很紧张。他和新娘站在我面前。卡米利的父亲为婚礼带来了一只肥公羊,我割开它的喉咙,然后转向恩乔古。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我问道。

他上前一步。“我想让卡米利来耕种我沙姆巴的田地。”他背诵着事先写好的话,嗓音因为紧张有点哑,“因为我是一个男人,我需要一个女人来照顾我的沙姆巴,给我的庄稼的根好好松土,让它们长得茂盛,让我家富饶繁荣。”

他在双手上吐了口唾沫表示真诚,然后,如释重负地深呼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

我转向卡米利。

“你愿意给恩乔古的沙姆巴种地吗,穆奇利之女?”我问她。

“是的,”她轻柔地说道,低下了头,“我愿意。”

我伸出右手,新娘的母亲递上一瓢彭贝酒。

“如果这个男人让你不满意,”我对卡米利说,“我就把这瓢彭贝泼在地上。”

“别泼。”她答道。

“那就喝吧。”我说着,把瓢递给她。

她把瓢举到唇边,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恩乔古,他也喝了一口。

瓢里的酒喝干之后,恩乔古和卡米利的父母在里面填上青草,象征着两个宗族之间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