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2/3页)

用七角贝做顶,打眼、穿上长短不一的五道彩线,乌宇恬风择了海狮螺、黄宝螺两种做串,每一串的线尾又拴上一个颜色不同的夜光贝,整个拎起来——排布错落有致、色彩也光鲜整齐。

正好榆川上有风吹过,小元宝似的黄宝螺撞在一起,发出阵阵脆响。

乌宇恬风满意了,一吹口哨叫大老虎回家。

他只顾着做风铃,全然忘了时间,到南屋时,凌冽已换好衣衫、躺到榻上小憩,恰好元宵不在,乌宇恬风便让大老虎守在门口,自己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

他原想挂好风铃就走,可才踏一步,软榻上就传来一道清冷声音:

“殿阁的事儿处理完了?”

凌冽拥着锦衾坐起,今日天气好,若非元宵坚持,他本不想睡这个午觉的。

乌宇恬风站在原地想了想,先将那串风铃藏起来,才走过去讲了摩莲城事,他在那张软榻边端正跪坐,“哥哥你怎么想?”

凌冽愣了半晌,眼神渐渐恢复清明,“你细说说。”

乌宇恬风便将他所知和盘托出。

听完,凌冽沉默半晌,反问道:“你呢,你怎么想?”

乌宇恬风没想到凌冽还会问他,他僵了脊梁,“我……怀疑是老二。”

就事论事、人之常情。

凌冽点点头,又问:“若依大公子所言,将城主遗体焚化,事又将如何?”

焚化城主尸身?

乌宇恬风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然后他摇头道:“事情会到此结束,城内的命案或许也会终结,夫人会将注意力放到找寻杀夫真凶和使节上。但——他们夫妻感情甚笃,夫人断不会如此做。”

“所以大公子提出的,是一件绝不可能成行的事,”凌冽笑,“你身为外人、远在殿阁都能知晓,他是夫人的亲儿子,难道会不知道?”

“……所以是大公子?!”

凌冽无奈地看着小蛮王,忽然有点明白伊赤姆大叔平日的心焦——这小蛮子在战事上精明伶俐,碰上家宅内斗,就是榆木脑袋、一窍不通,他耐着性子、循循善诱,“我再问你,大公子提出此事后,若夫人与他争起来——”

乌宇恬风骤然拧起眉。

他原以为,花园城主的死,多半和不受宠的二儿子有关,他从小爹不疼、娘不爱,这种时候若与黑苗或乾达勾结,便能一石二鸟、取得整座摩莲城的控制权。

但听了凌冽分析,他现在又觉得——这件事里,二儿子反而是最正常的那个。

他依旧该喝酒喝酒、该看舞姬看舞姬,半点没有受到阿甲死亡的影响,出了事儿,既不巴结百姓、也不想办法去劝阿娘,可见他对城主之位根本没半点意思。

倒是凌冽说的……

若摩莲城内起纷争,城主夫人最后多半会依着自己心意将整个城教给老三来管。

乌宇恬风明白了。

端他神情,凌冽便知他明白了,他闲闲地伸个懒腰,也不想睡了,掀开被子起身,顺便赶人,“得了,你也该回去殿阁议事了,着你的人也盯着那位大公子些,他这样知其不可偏为之,多半是受人挑唆。”

帝王权谋,朝堂朋党。

勾心斗角是一重,藏拙掩饰又是一重,再简单的事,京城人都能折腾出七八道弯来——摩莲城大公子受人挑唆,老三心机倒深,却一心贪恋权势、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凌冽看了乌宇恬风一眼,觉得还是鹤拓城殿阁里的人心思纯澈。

乌宇恬风却只叫来一个殿阁守卫,让他跑腿转达。

“你不过去?”凌冽有些讶异。

小蛮王却贴心小意地转过身来,取过鞋来伺候他套上,“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呢!”

他目光灼灼,凌冽却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他拿眼斜小蛮王,心道:如果这小王八蛋胆敢提一句“面脂”,他就要将人整个顺窗户扔出去。

乌宇恬风没注意凌冽小刀子般的眼神,他小心翼翼将做好的贝壳风铃拿出来,“哥哥,这个是我今天去榆川河滩捡的,送给你!”

凌冽一愣,目光顺势看向那串叮叮咚咚的贝壳。

京城和北境都是内陆,即便有河,也不产贝。他虽读过贝类名字,但拿到手里却辨不出哪种是哪种,只觉小蛮王眼光好、手也巧,圆白的小贝壳摸上去凉丝丝的,下头缀着的那枚色彩也亮。

乌宇恬风瞧着凌冽爱不释手的样子,松了一口气。

“先挂南窗吧,”凌冽摸摸顶端那只大海螺尖尖的角,“东窗和西窗风太大。”

乌宇恬风露出梨涡融融,道了一句“好”。

两人有默契,谁也没提面脂,谁也没说什么赔礼道歉的话,皆不约而同地将事翻了篇。等风铃挂好,凌冽也穿好衣衫,乌宇恬风就旁敲侧击地问了凌冽、是不是不喜欢他唱歌。

“歌?”凌冽睫帘微动,“什么歌?”

乌宇恬风便当着他的面儿,小声地将那首又是想阿哥又是嘴对嘴喂美酒的情歌哼唱了一遍。

凌冽:“……”

“哥哥不喜欢吗?”

凌冽噎了一下,他总不能直言自己觉得这小调放浪,想了想,威风凛凛的北宁王板起脸,一本正经道:“从前你独身,阿哥阿妹这么叫着没事儿,但现如今你成家了,再唱这些就……”

乌宇恬风眨眨眼,“所以在中原,这歌不好么?”

“不好,”凌冽吓他,“非常不好,你唱一句,就会被抓起来,五花大绑、浸猪笼。”

又听见“浸猪笼”,乌宇恬风竖起耳朵。

而凌冽则顺势,认真介绍了什么是“浸猪笼”,将族长宗正大家长叙得凶神恶煞,更将那捆人的绳索说粗了一倍,装人的小竹笼也缩小几寸。

乌宇恬风一开始还认真听,等听到“牌坊”、“小媳妇”和“偷男人”几样后,就忽然明白了——

待凌冽讲完,凶巴巴问他怕不怕时,他便假抖两下,眉眼带笑,捏着嗓子道:“唔,好可怕哦——”

凌冽哼了一声。

乌宇恬风突然伸手,一下将他扑倒,香了下凌冽睫帘,道:“哥哥说这么多,是觉得我唱歌勾人吗?”

凌冽又惊又臊,睫帘扇动起来。

乌宇恬风不依,用鼻尖蹭蹭凌冽,好不无辜,“那我勾到哥哥了吗?”

“……”凌冽想给他一拳。

小蛮王见好就收、笑靥如花,“那哥哥教教我,‘阿哥阿妹’不能用,以后我要怎么称呼‘哥哥’?”

凌冽恼了,“你混蛋!”

“混蛋是骂人的,”乌宇恬风啄他唇角,“不好不好,哥哥换一个。”

凌冽算是被他逼急了,手上也用了真力,小蛮王却不怕,与凌冽在软榻上半真半假地打闹,一边打,他还一边不停地说:“我现在成家了,哥哥又是我明媒正娶的,那我能不能唤哥哥一声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