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2/3页)

他怎么能不记得了呢?

司牧心里慢慢开始慌乱,他从胭脂怀里坐直,轻声说,“我想出去等她。”

“好,”胭脂柔声道:“那我为您拿一件大氅。”

司牧放下茶杯,迎着风站在御书房廊下台阶上。出了屋子,他身上最后一丝暖意也被风卷走。

司牧有些恍惚,他是不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其实大司早就没了,谭柚也不过是他死前最后的幻想,她怀里的温度,自己真的细细感受过吗?

拥抱他的,到底是谭柚,还是那场火?

身后沉甸甸带着分量的大氅罩在肩上,胭脂站在他身前为他系带子。

司牧微微摇头。

他现在分不清自己是冷是热,他现在连什么是真实跟梦境都分不清。

他恍惚地站在门口廊下,静静地看着远方那道圆门。

司牧过于冷静,以至于胭脂站在他身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也不敢再说,只默默立在他身后陪着,朝通往御书房的那道门看。

皇宫忽然封锁,这个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往外飞,所有朝臣都在猜测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吴思圆跟谭老太傅一共递的折子,请求进宫。

司牧一概没理。他像个木雕,从出来到现在,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动都没动过。

御医们早就到了,现在全站在御书房廊下,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露出忐忑不安的神色。

她们本以为是司牧身体有恙,如今看来今日叫她们过来,不是为了长皇子。

但是长皇子这个样子,比生病还可怕,他越是面无表情,御医们越是害怕。

今年不过才刚入冬,还未下雪,皇宫就已经被一股肃杀之气所笼罩。禁军封锁皇宫,这堵围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犹如处在冰冷的雪天寒冬之中。

手脚哆嗦,心里发颤。

廊下台阶上的司牧穿着翠青色的棉衣长袍,披在身上的大氅是狐狸毛滚边的雪白锦绸布料,上面绣着祥云。

本该是好看的两种颜色,有晴天白云的意境。在这个季节,青色又极为鲜艳鲜活,何况是翠青,更是彰显着蓬勃向上的生机。

可如今这雪白的大氅压在司牧肩上,就像是沉甸甸的厚雪,掩盖住翠青色的嫩苗。

青色被白色冲淡,像是被抽去生机,颜色逐渐变淡,失去鲜活。

司牧浓密纤长的眼睫落下,轻声跟胭脂说,“一刻钟后,阿柚如果还没进宫,便去养心殿。”

胭脂脸色微沉,低声应,“是。”

风卷着司牧的衣摆一角,卷起整个皇宫的心。

直到硃砂跑着过来,圆脸上挂着笑意跟轻松,大声朝廊下喊,“主子,驸马来了,没什么大碍。”

整个廊下的御医闻言眼睛瞬间亮起来,齐齐舒了口气。如果能听到她们肚子里的声音,此时肯定全部都是心脏落地的声响。

至少,她们今天平安无事了。

司牧眼睫煽动,像个僵硬的提线木偶,缓慢地抬眸朝前看。

谭柚穿的还是那身深绿色长袍,在这个萧瑟的时节,几乎刚抬脚跨过圆门就能看见她的衣摆颜色。

司牧缓慢下台阶朝前走,脚步从僵硬缓慢到小跑往前。

那张一直模糊的脸,现在看着朝他大步走过来的谭柚,司牧脑海中才慢慢有了清晰的轮廓。

谭柚的身形不仅出现在御书房圆门处,也出现在司牧的整个记忆里。

她是鲜活真实的,她不是一场梦境。

司牧大步朝谭柚跑过去,身上披着的大氅掉了都没回头,他眼睛直直看着谭柚,几乎是扑上来伸手搂住她的脖颈,将脸埋进她颈窝里,“阿柚。”

声线都在紧绷轻颤。

谭柚快步朝前,张开双臂接着他,将人揽进怀里,掌心轻柔抚摸他单薄的背,垂眸温声道:“我没事,别害怕。”

真实跟虚幻被打破,司牧落进熟悉的温热怀抱里,被人紧紧拥着。

空空的心被熟悉的体温跟气息一点点填充塞满,慢慢踏实下来,感觉满满涨涨的。

司牧手指攥紧谭柚颈后衣服,指关节绷的发白,手背青筋凸起,哑声说,“我以为是梦。”

他道:“还好你回来了。”

谭柚平时极少在人前失礼,此时却低头轻吻司牧微凉的发丝,张开自己身上的大氅,将他整个裹了进来。

她揽着司牧微微转身,背对着廊下的御医们,用兜帽盖住自己跟司牧。

光线瞬间暗淡下来,谭柚单手抚着司牧的脸颊,偏头吻他的唇。细细碎碎的吻落在他嘴角处,像是无声又细密的安抚。

她知道他可能会担心,但没想到司牧会这么担心。他刚才站在廊下的样子都不像是担心,而是怕失去。

谭柚闭上眼睛就能想起进圆门时看见的司牧,毫无生机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站在廊下被风卷起衣摆的时候,像片脱离枝干的树叶,好像随时会被风带走。

他安静的样子,让谭柚说不出的揪心,心脏处的闷疼比利刃划在脖子上还尖锐,还深刻。

她只知道自己栽种的那棵桃树已经在谭府后院里深深扎根成长,但没细想过司牧不知何时竟也爱她这么深。

司牧没有半分平时的主动热情,呆愣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攥着谭柚的衣襟,仰头咬住她的下唇,随后慢慢加深这个吻。

许是尝到了谭柚口中的甜味,许是在兜帽下吻的时间过长,亦或是谭柚无声的纵容迁就,总算让司牧身上有了热乎气。

等从兜帽下出来时,司牧苍白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些许血色。

他眼睛盯着谭柚的脖颈看,那里有一道细细长长的伤,血迹应该被她来的路上擦掉了,现在只是一条浅粉色的血线。

脖颈处的伤,关乎动脉,又是最脆弱的地方,所以伤的再浅也疼。

但刚才他扑过来搂谭柚脖子时,谭柚连眉头都没皱,毫不犹豫地伸手接住他揽在怀里。

“还伤了哪里?”司牧手指停在谭柚伤口附近,黝黑的眼睛看着她,“别处呢,伤着了吗?”

“没有,”谭柚抬手抚了抚司牧发红的眼尾,“若是再晚进宫一刻钟,这伤说不定自己就好了。”

她若是再晚进宫一刻钟,这天就已经变了。

司牧笑,甜甜软软的,“我们去检查一下,我把御医们都给你叫来了。一个检查完,另一个再检查一遍。”

谭柚,“……”

御医们,“……”

竟分不清他是在折腾谁。

谭柚点头,“好,听殿下的。”

司牧眼里的笑意这才明亮几分。

胭脂从地上将司牧掉落的大氅捡起来,掸干净正要送过去的时候,就见谭柚已经解开她衣襟处的带子,将大氅从身上脱下来,披在司牧肩上。

谭柚垂眸低头,站在司牧身前,认真的给他将大氅带子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