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5页)

她看上去很害怕。

我听到外面有人喊叫,我知道她惹上麻烦了。我朝门廊里侧走了几步,希望夜色能够替我们掩护。

“他们是谁,找你做什么?”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夹杂着热情与痛苦,我再也无法抗拒那种眼神了。我凑近她,亲吻她柔软的樱唇,当时只想做这件事。

那双唇无比温软。她任由我吻了几秒钟,随即退开,猛地扇了我一耳光,然后逃进了茫茫夜色中。

噢,不,别再这么离开我。该死,这女人让我神魂颠倒。

她虽然外表冷漠,但在那个亲吻中我尝到了些别的意味。那种温柔、天真与可爱让我难以忘怀。虽然这个吻来得很唐突,可我无比怀念。她的全名是露丝·妮可拉瓦·帕尼瓦。后来我发现到她是一个叫爵士俱乐部的反抗组织唯一的幸存者,曾经的代号是朵拉。正好军情六处非常想把朵拉和她的东西回伦敦。当我找到她的藏身所,奉命陪着她。最开始任务进展缓慢,但我从一张照片中偶然发现了她特别的戒指,经由中间人介绍,最终获得了她的信任。但我们仍没有脱离困境,因为奉命带一份文件回去,它藏在山脉间的某个洞穴里。还遭遇了交火,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杀了人。之后又经历了一次追车,最后被迫在她朋友的一间农场里过夜。我只知道那位朋友叫“大熊”。就是在那个农场里,我们战时的情谊升华成了爱情。勉强从内务人民委员会的追捕中逃脱后,最终带着文件回到了索菲亚。我想上头肯定有人为我说了好话,因此不久就坐皇家空军的飞机回国了。

***

露丝的报告结束后,欧洲战场的战事也结束了。她不想再从事间谍工作,而是开始普通人的生活。我留在伦敦,充当她的联络员,同时寻找新的工作。露丝和我的恋情不断升温,到1945年9月我们结婚了。由于在英格兰18岁的露丝还不算成年,她的父母又过世了,我们不得不找一位牧师作为代理人主持婚礼。

我们搬进了威尔士的一栋小屋。四周的景色让萝丝想起索菲亚的山脉,而且这里不曾被战事和间谍糟蹋过。我定期去伦敦通勤,去找保罗聊聊天,他现在是外事部的公务员。我委婉地暗示他我也有兴趣加入,他则搪塞了几句。我在白厅参加了一个面试,很快就找到了份在政府当文员的工作。

与此同时,在威尔士一切却没有想象中的顺利。露丝一开始乐于在花园里侍弄花草,或是参加社区活动,但很快她就无聊了。我第一次体验到女人的口是心非,现在她想搬到离伦敦近一点的地方,所以依靠我父母的帮助以及自己的存款,我们搬去了一间有两层阁楼和两层地下室的屋子,就在雷丁外围,距离伦敦只有两个小时车程。

在离开威尔士的前一天,我站在客厅里喝茶,欣赏着窗外七月阳光下的美丽花园,这时我注意到窗台上从保加利亚买来的那个狼形雕塑。搬来时我把它放那儿了,之后一直没动过。我把它拿起来在手里掂量,又把它翻过来看底座,上面有些粗糙的文字,可能是刻在青铜塑像上的,也可能是从模具上转移过来的,很难分辨。在索菲亚时我就注意到了这些字,但一直没机会问别人是什么意思。

“B’vs V 西·卡”。其中“西·卡”的字体非常小。

我希望现在露丝和我有时间去保加利亚北部,她提过的那个地方,据说那里有很多这样的雕塑。

我问露丝:“露丝,你确定在保加利亚见过其他这样的雕塑吗?这种工艺看上去更像是法国的,而不是保加利亚的。”

“是啊……绝对看到过。我觉得就是保加利亚产的。在那些山脉里这种雕塑被视作某种崇拜物。虽然现在狼群令保加利亚人很头疼,但很久很久以前,中世纪时期有些人崇拜着一个狼人形象的神。”

这话激起了我的兴趣。“这挺有趣的。我祖父说我的祖先曾经从布拉格一路逃到法国,因为那对夫妇被一只会飞的狼追杀,妻子被杀死吃掉了。我父亲说那是瞎掰,让我不要相信。祖父和父亲之间有种隔阂,就像很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没有人想着去填补其中的空白。”

“你和你祖父很亲吗?”

“不算特别亲近,但他令我着迷,我很爱他。我们家里人都是这样,除了我父亲。”

露丝伸出手,我把那座雕塑放在她手上。她把雕塑翻转过来看底下的文字。“是的,这看上去像是法语。真奇怪啊,可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你能带我去你说的那个地方吗?我们去那里度个假怎么样?你结婚之后随我姓,所以没人会在意你的着装,你也可以戴太阳镜或是染头发。”

“真的吗?好吧,说心里话我非常想念那个地方。我不担心别人在意我的着装,这趟度假会很好玩的。”

***

于是一个月后,我们就置身于一个山中小镇的集市上。那个小镇叫高密罗米,离罗马尼亚和南斯拉夫的边境不远,而且所在的山脉一直延伸到罗马尼亚。

“哇,看这个。”露丝一边说,一边拉扯我的袖口。那只是当地编织的小毯子。而我只想找和狼有关的一切,还把家里的狼形雕塑揣在了口袋里作为参照。我们租了辆车,将它开到小镇边上,然后去和居民谈天,他们想要些食物和衣服。

“所以狼在哪儿呢?”我开玩笑地问道。

“你真没耐心。我们很快就会见到它们的。耐心点。”她把我拉进一家店买当地的面包,当她注意到我眼中的耐心消散殆尽时,她把我带到小镇墙边一个拱形壁龛里,在一张老旧摇晃的桌子旁坐着一个老妇人,目光呆滞无神,像发黄的面包。她狐疑地打量着我们,尤其是露丝,直到露丝用保加利亚语问了她几句。妇人对我笑了笑,指了指壁龛的后面。在一个和膝盖差不多高的板条箱上,我发现了心心念念的狼形雕塑。四个小雕塑和我手上的那个很相似,有两个甚至完全一样。板条箱旁边的地上放着一个更大的,价格肯定不菲,但我必须看一看。这雕塑大约两英尺高,工艺精湛,萨提正在和缠绕在它身上的蛇妖搏斗。即便是对于熟悉这类的雕塑我来说,和长角蛇妖一起的狼人雕塑仍然很不寻常。妇人在我身后咯咯笑着,我警惕地扫了她一眼。她示意我举起那个雕塑,我照做了。这雕塑有些沉,大约五十磅。我将它翻过来,看到了跟我的雕塑上差不多的刻字。但雕塑太沉,我不能一直举着。

我对露丝说:“写下这上面的刻字。我的夹克口袋里有纸笔。”

“我不能这样做,这对她是侮辱。如果我们不打算买,就不能让她知道。我会记住这些文字,出了店再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