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购物之旅 07(第3/4页)

奔驰车自动停在塞拉格里奥周围的花园边上,凯斯愣愣地看着那堆叫作托普卡匹的巴洛克风格建筑,问莫利:“这是什么东西?”

“类似皇帝的私人妓院吧,”她下车伸展了一下身体说,“放了很多女人在里面。现在是个博物馆。有点像芬兰人的店面,所有东西就这么乱堆着,大钻石,剑,圣约翰的左手……”

“放在生命维持装置里?”

“没,是死的。放在一个黄铜手里头,边上有个小开口,基督徒可以吻它祈福。大概一百万年前从基督徒那抢过来的,他们从来连灰都不掸,因为这是异教徒的遗体。”

塞拉格里奥花园里的黑色铁鹿已经锈迹斑斑。凯斯走在她身旁,看着那些无人照料的,已经被早霜冻僵的青草被她的靴头碾碎。他们走在一条冰冷的八角石板路旁边。巴尔干半岛的冬天即将到来。

“那个泽之是个一级人渣,”她说,“他是个秘密警察。酷刑手。以阿米塔奇出的价钱轻易就能收买到。”他们身旁湿漉漉的树枝上,鸟儿已开始歌唱。

“我替你干了那活,”凯斯说,“伦敦那桩。我找到了些东西,但不知道什么意思。”他给她讲述了科尔托的故事。

“嗯,我早就知道哭拳行动里没有个叫阿米塔奇的。我查过。”她抚摸着一只铁鹿锈蚀的肚皮。“你觉得是那小电脑把他弄出来的?从那间法国医院里?”

“我觉得是冬寂。”凯斯说。

她点点头。

“问题是,”他说,“你觉得他知道自己以前是科尔托吗?我的意思是,他进医院的时候已经不是什么名人了,也许冬寂只是……”

“是啊。把他从头再造一遍。是啊……”她转过身,两人继续前行。“这就对了。你知道吗,这人根本没私生活。至少我是没见过。你看到一个像他那样的人,肯定觉得这人独处的时候会做点什么。但是阿米塔奇不会。他就坐着,瞪着墙壁,我的老天。突然‘咔嗒’一响,他就开始高速运转,替冬寂跑腿。”

“那他为什么藏了那堆东西在伦敦?为了怀旧?”

“可能他根本不知道。”她说。“可能只是在他名下而已,对吧?”

“我不明白。”凯斯说。

“我只是在假想而已……人工智能有多聪明,凯斯?”

“不一定。有些跟狗的智力差不多。宠物一样的。但那也值大钱了。但有的是真聪明,它们智力程度的唯一限制是图灵警察。”

“喂,你是个牛仔,为什么你没疯狂迷上这种东西呢?”

“嗯,”他说,“首先,人工智能很罕见。真聪明的人工智能绝大部分是军用的,我们进不了军队的冰墙。那可是冰墙起源的地方,你知道吧?其次,还有图灵警察呢,够可怕的。”他看看她。“我也不知道,这也跟行程无关。”

“操控手都一个样,”她说,“毫无想象力。”

他们走到一个宽阔的方形池塘面前,水里开着一种白色的花,鲤鱼在花的茎秆上磨蹭。她把一颗卵石踢进水里,看着涟漪荡开。

“那么,就是冬寂。”她说,“我觉得,这事儿真闹大了。我们在外围,那点小波浪已经太宽,看不到激起波浪的石头。我们知道那里一定有什么事,却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想让你去找冬寂聊聊。”

“我根本没法接近它。”他说,“你在做梦。”

“试试看。”

“不可能。”

“问问‘平线’。”

“我们想从那个里维拉身上得到什么?”他试图转换话题。

她朝池塘里吐了口口水。“天知道。我一看他就想杀了他。我看过他的资料。他有犹大强迫症。只有知道自己在背叛性欲对象的时候才能高潮。他的档案是这么说的。那些女人还得先爱上他。他或许也爱她们。所以泽之才能那么轻松就帮我们下套子,因为他向秘密警察出卖政治犯已经三年了。或许泽之会让他围观床戏。他三年已经干了十八个,全是二十到二十五岁的女人。这让泽之可以一直混在异见人士里。”她把手插进口袋里。“因为他如果找到一个想要的女人,就一定会把她变成政治犯。他的人格就像现代黑豹的外衣。资料说,这种类型很罕见,大约两百万人里才有一个。这多少说明人性还是好的,我想。”她注视着白色的花朵和懒洋洋的游鱼,面色酸楚。“我想为了那个彼得,我得买个特殊保险。”她转过身,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

“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咱们回贝伊奥卢去找点早饭吃吧。我今晚又要忙了。要去他在费纳的公寓拿他的东西,要回集市去给他买毒品……”

“给他买毒品?他凭什么有这个价码?”

她笑起来。“甜心,他嗑药不会死。而且他好像不吃那种特殊的药就没法工作。再说现在你不那么瘦骨嶙峋了,我更喜欢你了。”她笑了笑,“所以我要去找药贩子阿里,多买点存着。绝对的。”

阿米塔奇在他们的酒店房间里等待。

“该打包了。”他说。凯斯试着在他淡蓝色的眼睛和古铜色的面具背后寻找那个叫作科尔托的人。他想起了魏之,千叶城的魏之。他知道,级别高的人就会掩盖自己的个性。但是魏之也有过奸情,有过情人。甚至还有传言说他有小孩。阿米塔奇身上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空白。

“这次去哪?”他走过阿米塔奇身边,看着下面的街道说。“那边气候怎样?”

“那边没有气候,只有天气,”阿米塔奇说,“给。看看宣传册。”他把一个东西放在茶几上,站起身来。

“里维拉没问题吧?芬兰人在哪?”

“里维拉没事。芬兰人在回家路上。”阿米塔奇的微笑像是昆虫的触角震颤,毫无意义。他伸手捅捅凯斯的胸口,金手链叮当作响。“别太自作聪明。那些小毒药囊已经开始变薄了,不过你不知道薄了多少。”

凯斯板着脸,强迫自己点了点头。

阿米塔奇离开后,他拿起一本宣传册。册子印得很豪华,有法语、英语和土耳其语三种文字。

“自由彼岸——你还等什么?”

他们四个人订了土耳其航空的航班,从叶熙科夫机场出发,然后在巴黎转机,坐日本航空的航天飞机。凯斯坐在伊斯坦布尔的希尔顿酒店大堂里,看着里维拉站在礼品店的玻璃墙里,翻看那些假冒拜占庭风格的玩意儿。阿米塔奇披着风衣,站在礼品店门口。

里维拉身材瘦长,一头金发,声音温和,英文标准流利。莫利说他三十岁了,但他外表看不出年纪。她还说他没有合法身份,出门用的是伪造的荷兰护照。他成长于充满辐射的波恩城周边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