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家园 52 第一地堡(第2/4页)

“我同样也不认识我的老板——算不上真正认识。可我看到了他打你时的样子,我觉得那是不对的。你们两个都在为了某种东西而战斗,兴许是某种很糟糕的东西,某件我必须制止的事情,但我只看到了一部分。不管我问什么问题,只要一超出我的职责范围,他们便会三缄其口。他们只想让我老老实实地值夜班,并在早晨冲上一壶新鲜的咖啡,可我分明记得在自己的其他人生里还有更多的东西。训练教会了我服从命令,但只对某一个人。”

唐纳德严肃地点了点头,在想这个年轻人是否被部署到国外去过,是否承受过“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折磨,是否服用过任何药物。某些东西已经回到了他身上,某些像是善良的东西。

“我来告诉你这儿都发生了什么。”唐纳德说完,领着他们离开电梯门,朝那一排排罐装水和军用口粮、永远也不会坏但却难以下咽的素食餐之间的过道走了过去。“我原先的老板——就是你亲眼看着把我打成这样的那个人——曾解释过一些事情。也许是无意间说漏了嘴。真相绝大多数都是我自己拼凑起来的,但他填补了一些空白。”

唐纳德揭开了一口已被妹妹撬开的木箱,立刻疼得皱起眉头,夏洛特赶忙跑过去帮他。他抓起一罐清水,“砰”的一声打开盖子,长长地喝了一口,夏洛特又拿来两罐。达西将枪放到另外一只手中,接过了其中一罐。唐纳德感觉到周围是一箱接一箱的枪支,他一直讨厌这种东西。不知为何,对达西手中那支枪的恐惧感竟然消失了。他胸口上的痛楚是另外一种枪伤。若能痛痛快快地死去,反倒是一种解脱。

“我们并不是第一批想要帮助其他地堡的人,”唐纳德说,“瑟曼是这么跟我说的。而现在,又有更多东西被弄明白了。来吧。”他引他们出了那条过道,来到了下一条。在一堆如海的塑料箱中,他找出了自己藏起来的那个箱子,试图把它拖下来,但两肋却疼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奋力将它抬起些许,用力拉了拉。妹妹赶忙上前,伸出了另外一只手帮忙。两人一起将那个箱子抬进会议室。达西跟了进去。

“安娜的成果。”他闷哼了一声,将那箱子举到会议桌上,而达西则开了灯。桌面上一块厚厚的玻璃下面,正压着一张所有地堡的示意图。而那块玻璃上面,依然残留着一些蜡笔所做的标注,以及手肘、文件夹和威士忌酒瓶常年摩擦所留下的擦痕。他所有的笔记都已不见,但没关系。他需要找的,是一些老旧的东西,一些来自于过去,来自于他上一次当值时的东西。他掏出一些文件夹,将它们散放到桌上。夏洛特开始浏览起来。达西依然停留在门边,偶尔朝着大厅的地面瞥上一眼——那地方,依然残留着飞溅的干涸血迹。

“不久前,有一个地堡因为在一个公用频道上进行广播而被关闭了。并不是在我任上。”他指了指桌面上的第十地堡,只见上面还画着一个残缺不全的红叉。“就因为一次善良的发现,一次仅在寥寥数个频道进行的广播,它就被关闭了。可那一年当中,确实是第四十地堡占据了安娜的绝大部分时间。”他找到了那个文件夹,打开来。看到她的那些字迹,他的视线模糊起来。他犹豫着,指尖摩挲着她的文字,回想起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杀害了一个试图帮助他、深爱着他的人,一个想要帮助这些地堡的人,就因为他不愿意回报她同样一份爱,还有那一份说不清缘由的负罪感。“类似的事件还有许多。”他说着,忘了自己正在寻找什么。

“说重点,”达西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再过两个小时,我就得下班了,天也快亮了。我到时就得把你们俩都送到下面关起来。”

“马上就说到重点了。”唐纳德擦了擦双眼,平复了一下情绪,朝桌子一角挥了挥手。“所有这些地堡,都在很久以前就变黑了。有十几个,是从第四十地堡开始的。他们肯定是发动了某种沉默革命,非暴力的那种,因为从未曾得到过任何汇报。他们的行为也一直没有丝毫不正常之处。许多方面都跟第十八地堡现在的情形很像——”

“‘过去的’情形,”夏洛特说,“我听过他们说话。他们已经被关闭了。”

唐纳德点了点头:“瑟曼跟我说过。我想说的正是它过去的情形。瑟曼还暗示说他们原本只打算修建几个地堡的,却一直在增加冗余。我找到的几份报告也证明了这一点。你们知道我是怎么觉得的吗?我觉得他们增加得太多了,没办法进行严密监视。就像是在每一处街角都安装上了摄像头,却没有足够的人手来盯着监视器一样。于是,这一个便溜进了盲区。”

“你们说这些地堡变黑了是什么意思?”达西问。他已不知不觉来到桌旁,研究起了玻璃下面的地堡分布图。

“所有的摄像头信号全都同时中断了,他们也不回应我们的呼叫。‘指令’授权我们在其失去控制时将其关闭,于是我们往那里边灌了毒气,打开了闸门。于是,又有一个地堡变黑了,然后是另外一个。据我们这个地方的头头们估计,那些地堡里的人们不但找出了视频传输线,还发现了毒气输送管道。于是,这个地方的头头们往这些地堡里发送了摧毁代码——”

“摧毁代码?”

唐纳德点了点头,用一大口水生生压下了一阵咳嗽,抬起袖子擦了擦嘴。他将所有的笔记都摊开到桌面上,这样看起来舒服多了,各种线索正一点点地串联在一起。

“地堡建造时,原本便是要让它坍塌的,除了其中一个,其他的概不例外。并非因为重力的缘故,更何况四面还有泥土的支撑,于是他们命令我们在层与层之间用上巨大的水泥板——他们还命令我来设计。”他摇了摇头,“当时我就觉得这样做毫无道理,这样只会增加挖掘的深度,增加费用,而水泥的用量尤其疯狂。有人告诉我说这是为了防止掩体遭到破坏或是辐射泄漏。可远不止这些,这样做主要是为了好让它坍塌。墙壁不会自己长腿跑掉——它们被泥土紧紧地裹在了里边。”他又喝了一口水,“所以才要用上水泥板。还有,正是因为毒气,他们才不愿意设计电梯。一直没搞明白他们为何非得要让我们如此去做,据说是想让设计更加‘开放’。如果换成一个可以将楼层给隔断的地方,那用毒气杀人就没这么容易了。”

他转头用手臂挡住嘴巴咳嗽了几声,随即用手指在会议桌上画出一个圈:“这些地堡就像是一种癌症。第四十地堡想必是同相邻的地堡联系上了,或者他们就是切断了我们实施的遥控监视。这边当值的头头们开始唤醒一些人应对此事。摧毁代码并未起作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安娜觉得第四十地堡应该是发现了炸弹引爆器,切断了频率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