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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他们这是想让咱们放下戒心?”我问。

“是的,”托马斯答道,“你看,这艘船装着上千个彼此陌生的老家伙,全都离家万里,举目无亲,没有工作。这个精神冲击绝对他妈的够劲。让咱们好吃好喝,别去胡思乱想,这是最起码的事情了。”

“约翰!”正在排队的哈利看见了我。我朝他挥挥手,他和另外一个男人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这是我的室友艾伦·罗森萨尔。”他用介绍的语气说。

“诨号‘睡美人’。”我说。

“对了一半,”艾伦说,“我的确美得倾国倾城。”

我把哈利和艾伦介绍给苏珊和托马斯。

“啧啧啧,”托马斯打量着他们的托盘,“又有两个人要动脉硬化了。”

“还是扔两条培根给汤姆吧,”我说,“否则这番话会没完没了。”

“你居然暗示食物能收买我,我很受侮辱。”托马斯说。

“哪儿是暗示?”苏珊说,“根本就是直言不讳的陈词。”

“唉,我知道你的室友运不佳,”哈利说着把两条培根递给托马斯,托马斯一脸严肃地接了过去,“我就不一样了。这位艾伦是理论物理学家,聪明绝顶。”

“而且美得倾国倾城。”苏珊插了一句。

“谢谢你记得这么清楚。”艾伦说。

“这似乎是一桌子讲理性有智慧的成年人,”哈利说,“那么,诸位觉得今天会有什么节目?”

“我的日程表里0800是体检,”我说,“大家应该都有份。”

“对,”哈利答道,“但我的意思你们都清楚。返老还童治疗是否从今天开始?是不是过了今天咱们就不再是老家伙了?”

“谁说过了今天就不再是老家伙了?”托马斯说,“只是想当然而已,因为我们认为士兵肯定是年轻人。但转念再一想,谁也没见过殖民防卫军的士兵。只是想当然而已,有可能错到九霄云外去了。”

“衰老的士兵能有什么价值?”艾伦问,“要我这副德性上战场,天晓得究竟对谁有好处。我的背不好,昨天从豆杆轿厢走到登机口险些要了我的老命。背着包扛着枪急行军二十英里?想也别想。”

“要我说,咱们显然将会接受修整,”托马斯说,“但这和返老还童不是一回事。我是医生,对这种事略知一二。无论什么年龄,都有可能让人体工作得更好,发挥更强的机能,但每个年龄段都有其特定的能力底限。七十五岁的躯体天生缓慢、缺少灵活性,比年轻时更难修复。当然了,七十五岁的躯体也做得出了不起的事情。不是吹牛,但告诉各位,在地球上我定期跑十公里比赛。不到一个月前还跑过。我比五十五岁的时候跑得更快。”

“你五十五岁的时候跑多快?”我问。

“呃,其实是这样的,”托马斯说,“五十五岁时我是个肥佬。换心以后我才开始认真保养身体。我想说的重点是,身体机能良好的七十五岁老人其实可以做很多事情,不是非得返老还童才行,但他的状态必须要很好。也许这支军队需要的就是这个。也许宇宙中的其他智慧种族都是软脚蟹。假如真是这样,年迈士兵这个概念虽说古怪,但也说得通了,因为年轻人对社会还有大用。他们面前摆着整整一个人生,而我们则是最合适不过的炮灰。”

“按你这么说,我们依然会是老人,只是非常、非常健康的老人而已。”哈利说。

“我就是这个意思。”托马斯答道。

“喂,别说这个了,让我心情很低落。”哈利说。

“把水果杯给我,我就闭嘴。”托马斯说。

“就算如你所说,我们能变成身体机能良好的七十五岁老人,”苏珊说,“但我们还是会继续衰老。五年后,我们就是身体机能良好的八十岁老人了。八十岁,那是我们作为士兵的年龄上限。”

托马斯耸耸肩:“我们的服役期限是两年。也许只需要让我们正常运转两年就行。七十五岁和七十七岁的区别不如七十五岁和八十岁的区别那么大,甚至不如七十七岁和八十岁的区别那么大。每年有成千上万的老人志愿入伍。两年过后,用一批更新的新兵取代我们就是了。”

“服役期限上限是十年,”我说,“契约里有这一条,虽说很难读懂。要我说,这就意味着他们的技术能让我们正常运转那么多年。”

“还有,他们取了我们的DNA样本,”哈利说,“也许会克隆器官更换什么的。”

“有道理,”托马斯承认道,“不过,从克隆的躯体上把所有器官、骨骼、肌肉和神经移植到我们身上,这可是个浩大的工程。他们还得想办法处理大脑,那玩意儿没法移植。”

托马斯环顾四周,终于意识到他扫了全桌人的兴。“我可没说咱们不会返老还童,”他说,“单是在这艘船上的见闻,就足够让我知道殖民联盟的技术比地球先进得多了。然而,身为一名医生,我实在猜不透他们该怎么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戏剧化地逆转衰老过程。”

“熵是个婊子,”艾伦说,“能支持这个结论的物理理论有的是。”

“我倒觉得有个证据能证明,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改进咱们的身体机能。”我说。

“别卖关子,”哈利说,“汤姆那个全银河系最衰老军队的理论很倒胃口。”

“这不就是吗?”我说,“如果他们没法修整我们的躯体,就不会供应这些脂肪含量足以在一个月内将大多数人斩杀殆尽的食物了。”

“这话不假,”苏珊说,“非常有道理,约翰,我的心情好起来了。”

“谢谢,”我说,“基于这个证据,我相信殖民防卫军有能力治疗我全部的病痛,因此,现在我要回去再吃一轮了。”

“帮我带些薄煎饼。”托马斯说。

“喂,利昂,”我说着推了推那坨肉山,“起床了。睡觉时间已经结束。八点钟安排了体检。”

利昂躺在床上,纹丝不动。我翻个白眼,叹了口气,弯腰去使劲推他。我马上注意到他的嘴唇是青紫色。

哦,糟糕了,我心想,然后拼命摇晃他。毫无反应。我抓住他的躯干,把他从铺位拽到地板上。我感觉到的是尸体的沉重感。

我抓起PDA,呼叫医疗救助。接着,我在他旁边跪下,朝他嘴里呼气,按压他的胸膛,直到两名医疗人员赶到,把我从他身上拖起来。

这时候,敞开的房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小群人。我看见杰西,伸手把她拉进房间。她看见地板上的利昂,立刻伸手捂住嘴。我飞快地抱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