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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在和一群诡计多端的家伙打交道。”哈利阴森森地作了总结。

“喂,高兴点儿,哈利,”杰西捅了捅他,“能把变得年轻性感理解成黑暗阴谋的人,我只认得你一个。”

“你觉得我性感吗?”哈利问。

“如梦似幻,亲爱的。”杰西说,对他夸张地眨巴了几下眼睛。

哈利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本世纪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说的人。行,我接受了。”

剧场里挤满了新兵,站在大家面前的是个经过战火洗礼的老兵。脑伴告诉我们,他在殖民防卫军服役十四年,参与过许多战役,战役的名称此刻对我们尚无意义,但毫无疑问,我们迟早会明白的。他曾经开拓过新的疆土,遭遇过新的种族,而且一经发现就将对方悉数消灭。他看起来顶多二十三岁。

“晚上好,诸位新兵,”等我们都就座了,他开始训话,“我是布莱恩·希吉中校,在接下去的航程中,我将担任你们的指挥官。不过,就实际意义而言,这个头衔没多大意思——从现在到抵达罗盘座贝塔星三号行星,还剩下一周的时间,而给你们的命令只有一个。不过,听从这个命令,将让诸位记住:从今往后,你们必须服从殖民防卫军的规章制度。换上新的身体,新的责任随之而来。

“你们对新身体肯定有所疑问,想知道它们能做些什么,能承受多少压力,如何在殖民防卫军的服役期间使用它们。等在罗盘座贝塔星三号行星开始训练,诸位这些疑问很快就将得到解答。但现在,首要目标就是让你们熟悉这具新皮囊。

“因此,在剩下的航程中,给诸位的命令就是:尽情享乐。”

队伍中响起了嗡嗡的交头接耳声和零零落落的笑声。颁布的军令居然是尽情享乐,这未免过于违反直觉,简直到了好笑的地步。希吉中校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

“我明白这个命令非同寻常。然而,用新躯体尽情享乐是熟悉新能力的最佳途径。训练一开始,军队就会要求你们拿出最无懈可击的表现。不存在什么‘逐步提高’——没时间干这种事情。宇宙是个危险的地方。训练期很短,也很艰难。没时间让你们慢慢熟悉情况。

“新兵们,请把本周视为旧生命和新生命之间的桥梁。你们以后会发现这段时间稍纵即逝,现在请尽情使用这些为军事用途设计的新躯体,享受普通人可以享受的一切欢乐。你们会发现亨利·哈德逊号满是你们在地球上喜闻乐见的娱乐和休闲设施。请随便使用。请尽情享乐。去熟悉你们的新躯体,稍微了解一下你们的潜力,看是否有可能摸到极限。

“女士们,先生们,训练开始前还会有最后一次简报会。在此之前,享乐吧!我不想说得太夸张,但是,尽管在殖民防卫军中的生涯自有其乐趣,这也许是诸位最后一次肆意使用你们的新躯体了。建议各位利用好这段时间。建议各位尽情享乐。就这样,解散。”

所有人都玩疯了。

一开始,当然是性爱。每个人都在和其他所有人亲热,全船被新兵用来做爱的地方多得数不胜数。过了第一天,任何半遮蔽的场所都成了疯狂亲热的爱巢,你走动时必须弄出很大响动才符合礼数,这样能确保你经过的情侣及时分开。第二天的某个时候,大家都知道了我有个单间,请求使用的人纷至沓来。我当场拒绝了所有人。我过去没有经营过妓院,往后也没有这种打算。唯一可以在我房间里乱搞的只有我和受到邀请的客人。

客人只有一位。不是杰西,而是玛琪。原来,我还是个皱巴老头的时候,她就对我有了情意。希吉中校训话结束,她差不多在我的房门口伏击了我,我怀疑这搞不好是受过改造的女人的标准求偶过程。总而言之,她其实很有意思,私下里更是一点也不羞怯。结果,她曾是奥柏林学院的教授,主讲东方宗教哲学,就这个课题写过六本专著。端的是真人不露相。

老屁帮的其他成员也各有乐子。和我放纵一番过后,杰西和哈利配成了一对儿。艾伦、汤姆和苏珊则达成了某种安排——汤姆处于核心位置。还好汤姆吃得多,他的确需要保持体力。

在外人眼中,新兵对于性爱的痴迷显然很不体面,但就我们的立场(更恰当的说法应该是“卧场”)而言,这却非常说得通。找一群由于缺少伴侣、身体衰弱、性欲减退而没什么性生活的人,把他们塞进富有魅力且能力非凡的全新躯体,再将他们扔进远离一切熟悉事物和至亲好友的遥远太空,这三者结合的成果必然是性爱。之所以做爱,是因为我们有这个能力,是因为这比孤独强得多。

当然,除了性爱,我们也做别的事情。这些耀眼夺目的新躯体如果只拿来做爱,那就像只用一个音符唱歌似的。新躯体据说不但全新,而且还经过改善,我们用简单而令人惊讶的方式证明了这一点。我和哈利打了一场乒乓球,最后不得不中途休战,因为显然谁也没法赢过对手——不是由于我们水平太次,而是我们的反应和手眼配合水平达到了难以想象的高度,谁都不可能失球。我们你来我往地打了三十分钟,要不是乒乓球在高速撞击中裂为碎片,我们恐怕还能继续打下去。太荒谬了。太神奇了。

其他新兵也找到了类似的事情。第三天,我挤在人群里,观看两个新兵打架,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最吓人的武术格斗了。他们运用新躯体做的事情完全超出了普通人类的柔韧性和标准重力。有个场面,一个男人飞起一脚,另一个男人被踹出去了半个房间那么远。那家伙非但没有化为一堆碎骨瘫倒在地,反而先一个后空翻稳住身形,随即就扑向他的对手。怎么看怎么像是电影特效——从某种意义上说,的确是“特效”。

厮杀完毕,两个大老爷们深呼吸鞠躬,然后各自倒在对方怀里,歇斯底里地又哭又笑。能把一件事做到极致,甚至达到梦寐以求的高度,这感觉既怪异又美妙,同时也令人不安。

当然,有些人玩过了头。我亲眼看见一名新兵跃下高台,不知是以为她会飞,还是觉得她能毫发无损地落地。就我的观察,她摔碎了右腿、左臂和下颚,颅骨也有裂缝。然而,她居然活了下来,这在地球上完全是不可能的。更有甚者,两天后她又回来接着折腾了,但显然要归功于殖民联盟发达的医疗科技,而不是这蠢女人高超的复原能力。但愿有谁告诉她今后别再这么缺心眼了。

不玩弄身体的时候,人们玩弄各自的意识——或者脑伴,反正两者差不多。走在飞船上,经常会看见新兵坐在那里,闭着眼睛,慢吞吞地一下一下点头。他们或者在听音乐,或者在看电影,或者在做类似的事情,反正作品会被径直放进他们的脑袋。我自己也这么做。在搜索飞船的存储系统的时候,我凑巧发现他们有《乐一通》动画的完整大合集,不但包括华纳时期的经典作品,还包括那些角色进入公共领域后的后续作品。某天夜里,我花了几个小时欣赏大笨狼怀尔被狂殴乱揍,直到玛琪要我在她和飞奔鸵鸟之间作出选择为止。我选了她。飞奔鸵鸟毕竟随时都在那儿等着我。我把所有这些动画片都下载到了傻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