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九章 这是属于归义军的荣耀(第2/4页)

因为张义潮和兄长张议潭娶的都是陈家的女儿,第二代归义军节度使张淮深也是娶的陈家表妹为妻。

只是到了后来张鉊的爷爷张淮鼎在索勋等的怂恿下,抢夺归义军大权,利用张淮深内部家庭矛盾,使张淮深全家六口人罹难之后,陈家也跟着被严重打击一蹶不振。

张家也自此没有再跟陈家联姻,以至于陈家的大部分人都逃到伊州,投靠了高昌回鹘。

张鉊东归之后,为了拉拢伊州陈家稳固北庭形势,消灭高昌回鹘,就把陈家几个还在沙州的耆老找了出来,给六十多岁的陈敏之封了一个长城伯,因为南陈开国皇帝陈霸先就是吴兴长城下若里人。

而在三人中,宋善缘娶的是陈敏之的女儿,陈敏之的母亲是阴圆庭的姑祖母,阴圆庭的亲侄女又嫁给了宋善缘的次子。

看看吧,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就是张鉊一直不能好好处理老归义军派的原因。

沙州本来汉人就少,总共八九万人,一两百年下来,互相的联姻已经到了蜘蛛网一般的纵横交错,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在这个还讲究亲亲相隐,乡党互相抱团互助的时代,张鉊要是对老归义军这些人下狠手,那在天下人眼中,他这个人的人品,就是有问题的。

别说现在了,就是在后世,那些开大公司的富豪,如果对自己亲人太刻薄,风评都会很不好。

对付这样的人,你不用钓鱼法,不抓住他们的大把柄,根本就没法处理。

所幸,张鉊的这次冒险,成功了。

……

昭明寺左殿禅房,张鉊现在是把整个昭明寺当做了行宫,反正这里面本来也要供奉他的。

禅房中,张鉊刚一进来,众人就直接伏地三跪九叩,哭的呜呜作响,恳求张鉊原谅。

张鉊就在门口站立了一会,酝酿了一下之后,也是仰天四十五度长叹了一口气,随后眼泪哗哗的下来。

这一群人还未开口,张鉊抢先爆发了,“三舅、二表舅、大姑祖、四姨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啊!某这个晚辈还做的不够吗?

某提大兵自安西东归,没有追究你们昔年逼迫元祖皇帝的罪过吧?

没有打压你们,反到是给官给钱给爵位吧?家里的小辈,只要有能力,某也在重用吧?

你们在河西坐地收钱,跟国家抢夺赋税,囤积居奇,低买高卖,一个个身家都是十万贯,几十万贯,甚至百万贯,朕都视而不见,没有追究你们的责任吧?

没有朕,你们都窝在沙州弹丸之地,哪一天被回鹘儿杀了都不稀奇。

现在得享大朝复兴的荣耀,个个是高贵的从从龙勋臣,为什么还要勾结起来造反呢?”

张鉊泪流满面,越说越气,浑身都开始发抖了起来了,说着,他猛地一挥手。

“把门打开,所有门都打开,你们的兄弟子侄,儿子儿孙都在某的身边,你们来当着他们的面说说,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某今天也不是什么皇帝,就是你们亲戚,你们来说说,某家到底哪对不起你们了?”

哗啦啦,左殿禅房的门全部被打开了,一阵阵喧哗声传来。

原来张鉊把他身边所有出自归义军的儿郎都召集了过来,其中不少人的祖父、父亲也都在这禅房中。

这叫什么,这就叫先声夺人,釜底抽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这些人本来是想用亲戚关系,浩浩荡荡三四十人来集体找张鉊哭求,力求把曹仁尊、阴圆德等人叛乱的影响给降低到最小。

他们已经预感到了张鉊可能要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离开河西,离开可以当坐地虎的位置。

他们当然也被曹仁尊的胆大和脑残给吓到了,但还是想看看能不能尽量减少损失,用亲情来挟裹张鉊。

但张鉊早就想好了,穿越而来已经十六七年,我张圣人早已将后世史书上见过的算计之法,在现实中应用的炉火纯青了。

你不是要道德绑架吗?那我先绑架你!

“阿爷!你们怎么这么糊涂,曹仁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你们日日跟他在一起,一点都不知道吗?

咱归义军健儿,好不容易达成祖先遗愿,你们竟然想来打碎他?”

“耶耶,某早就跟你说过,早点到东京来享福,你就不肯,原来竟然是在做国之蛀虫。

你对得起与甘州回鹘血战,临死还望着从长安方向不闭眼的阿翁吗?”

“兄长,你好糊涂,咱沙州健儿自己的国家,咱们自己都不管,你让天下人怎么看?

你若是执迷不悟的话,这兄弟血亲之情,就到此为止吧!”

痛心、斥责,怒骂,甚至是决绝。

这些新一代或者说叫做第二代的归义军儿郎,他们没有父辈的那些包袱,他们是在少年时期,就亲眼看着张鉊神奇般崛起的。

耳边听到的是张鉊直上云霄的魔幻功业,是张家祖上张义潮东起灵武,西至伊吾,得地四千余里,户口百万之家归国的忠义。

是百年左衽,复为寇裳,十郡遗黎,悉出汤火,拯救全体唐儿的丰功伟绩。

与他们祖父辈见证了张家自相残杀,张承奉被逼认甘州回鹘可汗为父的屈辱,从而认为张家也就这样,归义军也无甚荣耀不同。

这些新一代,乃至他们下一代,对于他们没见过的归义军中的这些龌龊事,采取无视的态度,或者说叫做视之为黎明前黑暗的表现。

他们是真的以归义军为荣,跟张鉊一条心,这些人,才是归义军。

而老一辈的,已经担当不起这个荣耀的称呼,他们该退出历史舞台了。

长辈被晚辈说的抬不起头来,好些人眼看虽然他们或多或少参与了作乱,但儿孙未受任何影响,又回想起当初没有张鉊时他们的窘境,但凡还有点良心的,无不羞愧难当。

长城伯陈敏之首先出来了,他跪坐在地上,对着张鉊一个大礼参拜。

“圣人,臣家祖上自隋初被放逐到沙州敦煌,已近四百年矣。祖宗口中那个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故乡,某真的很想去见一见。”

说着,陈敏之拿出了一张张银票存单,“某次子擅经商,这三年仰仗圣人恩泽,也赚了不少银钱。

听闻南唐国尚在负隅顽抗,吴越国也未曾归顺,臣想早点归乡,请圣人收下这五万贯银票,早日实现金瓯无缺。”

张鉊大喜,他是真没想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陈敏之如此识趣。

这陈家人丁比不得其他几家,也没过多参与河西商会的垄断商路行动,五万贯起码是他们家七八成的家底了。

“舅祖深明大义,叫孙儿感动不已,圣慈德淳皇后有灵的话,一定会为舅祖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