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楚郁生春风得意, 几乎是仰着鼻孔踏入房间,他手上的绷带刚拆, 一直等到少主换人的文书下来,才好像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要来看看。

推门一看,楚郁生便笑了:“我来得巧啊,惊澜堂弟这不是醒着吗?”

侍从也才发现人确实醒了,消息还是要给长老们上报的,他退出去, 顺便给楚郁生腾出说话空间。

屋内有凳子,楚郁生也不拉开坐,就这么将手负在背后, 昂首踱步到床前,瞧着楚惊澜的脸。

即便被萧墨喂了几天二品灵药, 楚惊澜身体依然亏空太重,面色苍白, 平日里就很冷,如今更像个名副其实的冰块了,只不过从坚冰变成了好像一捏就能碎的霜,不足为惧。

楚郁生心里可没有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他得意的神情藏也不藏, 畅快无比,终于轮到他踩到楚惊澜头上了。

天才?哈。

废人!

“堂弟,你刚醒, 怕还没人告诉你身体情况, 我关心你, 都记着, 我告诉你。”

楚惊澜看也懒得看他,干脆闭目小憩。

楚郁生只当他是在逃避,笑意更大了:“碎掉的经脉虽接好,但滞涩难通,若是有灵力温养循环,倒是能治好,但最头疼的是你丹田碎得无法修复,丹田纳不住灵力,没得治啊。”

“你这一生,最多就只能保住练气初期的修为了。”

他迫不及待想看到楚惊澜崩裂的表情,天之骄子一朝跌入泥潭,会是什么样,是涕泗横流,还是怨天尤人?是无助痛哭,还是像个傻子一样乞求哀怜?

他急不可耐看去,盯着楚惊澜的脸,不肯放过他一丝一毫表情,但是——

但是楚惊澜没有任何表情。

楚郁生面上的笑一点点收了下来。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楚惊澜不为所动,他反倒急了。

楚郁生:“你不说点什么吗,堂弟?”

楚惊澜仿佛又睡着了,但楚郁生知道他醒着。

“你说点什么啊,楚惊澜!”

从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凭的不就是修为吗,现在废了,废了啊,跟个蝼蚁没什么两样,他为什么不绝望,怎么能一如既往淡然!

“还有,还有少主之位也归我了,”楚郁生绞尽脑汁想着还有什么能刺激他的,“哦,对,苏家,苏家已经在商议退婚的事了!苏白沫马上就不是你的人了,感想如何啊楚惊澜!”

楚郁生又急又躁,一个劲儿对着沉默的楚惊澜撒疯,并不知道房间里有双红瞳已经盯了他许久。

萧墨一双漆黑的眸子已经完全被暗红覆盖,邪性又漂亮,他盯着楚郁生,忽的轻轻开口:“楚惊澜,我替你杀了他怎么样?”

听楚郁生废话许久都没动静楚惊澜,却因萧墨一句话睁开眼,用余光给了楚郁生一点儿眼神,他没有回答萧墨,只对楚郁生那么大段的诛心之语回了一个字:“滚。”

楚郁生急红了眼,一把来抓楚惊澜的肩:“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你是个废人了楚惊澜,我才是楚家以后的主子!”

但他的手刚碰到被褥,还没暗上楚惊澜的肩,就被一下弹开,仿佛有人甩了他一巴掌,力道很大,楚郁生被掀得往后踉跄,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

“什么,怎么回事!”

是萧墨。

他打开了楚郁生,只不过在楚郁生手上留下了点儿红印,但萧墨的手却整个灼烧起来,萧墨蹙眉,低头看去,他白皙的手被直接被灼化成了黑雾,连形体都没法维持了。

萧墨抿抿唇,虽然明白法则限制自己不准伤人,但没想到一个巴掌都对他反噬这么大。

……真疼。

萧墨动动手腕,将黑雾重新凝成手指,他一声没吭,但放下手时,手指因为疼痛在生理性颤抖。

楚惊澜看在眼里,话却是对楚郁生说的:“我留下一点护身印也够对付你了,滚吧。”

楚郁生捏着泛红的手,惊疑不定在房间里四下看了看,脊背莫名发寒,不由一点点往外退走:“好好,我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

楚郁生逃也似地滚了,萧墨的眼神一直钉在他身上:“我能帮你杀了他。”

楚惊澜:“凭你碰一下就自损八百的手?”

“凭你的身体。”

萧墨扭过头来,楚惊澜看清了他血色深瞳,心魔没什么表情,但说出的话带着天然蛊惑人心的力量:“我附身在你身上,就能发挥出元婴的修为,杀他绰绰有余。”

楚惊澜被褥下的手死死抓紧,他一瞬不瞬盯着萧墨的眼睛,冷嘲道:“我如今这样废物的驱壳,你夺舍来有什么用?”

不知究竟是在嘲讽心魔,还是在嘲讽自己。

萧墨神色一绷:“说了不是夺舍,是附身。”

夺舍是剿灭本体意识,当心魔跟驱壳完全融合,修为就会变得跟本体一致,把本体炼化成自己的魔身,从灵体变为真实存在的人。

附身则是占用,心魔把本体意识撵到角落里,却不消灭,两者共存,这时心魔可以本体的肉身为媒介,在丹田暂时灌注自己灵力,施展自身本事。

魔族不同于魔修,他们积攒的灵力即便不化成魔气也能用,只不过影响点威力。

但心魔若强行抢占躯体,会对本体精神和躯体造成不小损耗,除非本体的神识自愿让步,否则每一次对驱壳的争斗,无论谁接管身体,都是两败俱伤。

楚惊澜明明知道区别,却还这么说,萧墨整个人都绷紧了。

楚惊澜:“我不可能让别人操控我身体。”

他即便废了残了,起码还是他自己,如果连身体都被别人掌控,那他还算什么,一缕不该在世间苟延残喘的孤魂吗?

让防备心极重的人把自己轻易交出去,比一剑杀了他还难。

萧墨手捏紧成拳:“不止楚郁生这样对你,整个楚家的态度你应该都猜到了,用你时恩威并施,掐着你脖颈命脉,没用了弃如敝屣,他们这么对你,你不生气?”

楚郁生方才冲进来说那番话,旁人听了都要血压一百八,当事人真能毫无反应?

“你为什么不气?”

楚郁生方才狂吠许久,楚惊澜一句话也不想说,但萧墨问上第二遍,楚惊澜被褥底下的手已经掐出血来。

他深吸口气,胸腔如破风箱被扯着疼,他挣扎着将头微微撑起一点,眼里带着血丝,冰冷又压抑地看向萧墨:“气又如何?”

萧墨眼中暗红的光流随着他的话流转:“去报仇,去雪恨!凭什么就该你受罪?你不行就我来,身体给我,换我上!”

“我说了,我、不、会让心魔操控我。”

楚惊澜撑得辛苦,额上已经开始疼得冒汗,但噙出一个冷笑来:“想诱我心神崩溃然后完全控制我,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