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3/5页)

楚惊澜早知人心,所以把什么都看得分明,他描述的,和楚家的打算分毫不差。

“我没用了,他们犯不着禁制拘着我娘,虽然跟我计划中差得太多,但我至少可以带她走了,她每日的用药我会再想办法。”

宛玉每日的用药是一笔大花销,不是一般人家负担得起,萧墨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娘,心颤胆寒,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去,手指抵在床边,声线差点稳不住:“如果她不想跟你走呢?”

“你担心她神志不清,不肯跟我走?”楚惊澜想岔了,“这不是问题,我能带她走的。”

萧墨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又慢慢转回身去。

“我们先去渭城,至于我,当然没人愿意一直当个废人,总要想想办法,如果什么路都走尽了依旧治不好,那时候再说。”

萧墨知道,只要有机会,楚惊澜终其一生都会寻找恢复修为的路子,绝不放弃,他就是这样的人。

楚惊澜缓缓将视线挪动,落在背对着他,似乎还在生闷气的心魔身上,嗓音虽然一贯古井不波,但却不再是冬日里寒凉的井泉,只是一汪清淡的水:“我要是真好不了,你会怎么样?”

你当然会好,萧墨心想,不存在你好不了的情况,所以假设不成立。

“不知道。”萧墨说,“你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自然跟着你边走边看吧。”

楚惊澜发现心魔或许真的不在乎本体这个壳子,真的从未打算夺舍,而且……还不在乎心魔自己会不会消失。

豁达得完全不像一个魔。

也幸好他是这样的性子,所以楚惊澜不曾从他眼里看到对自己的怜悯或唏嘘。

这样就好。

他不需要任何怜悯。

萧墨看了看天色:“你身体没好,多休息会儿吧,睡眠有助于身体恢复。”

楚惊澜嗯了一声,他侧过身,闭眼前,再对萧墨说了声:“抱歉。”

萧墨一把拉过他的被子盖上:“睡吧你!”

楚惊澜不再强撑,在被褥的温和里闭上了眼。

这一觉倒是睡得比之前安稳许多。

*

楚惊澜苏醒的消息被侍从报上去,家主长老只不咸不淡让人带话好好休息,完全不踏足他的院子。

楚小十让人送了些药来,被楚惊澜救下的其他世家的人,出于情面也得送礼,但好东西都让楚家扣下了,只意思意思给他的院子匀了一些药材。

萧墨从商城换的药又给楚惊澜续了两天,二品的灵药也起不了什么效果后才停下,他这一身伤还需得养。

积分被楚惊澜花掉大头,系统都在叹气,勤俭持家的宿主结果用积分便宜了别人,萧墨只说:“积分本也是从他身上挣来的,花给他,用就用了吧。”

萧墨看到侍从们也敢私扣药材时,便出手拿了些药放进包裹里,本来就该是楚惊澜的东西,萧墨的行为都不能算偷,不过是从他们手里抢回来罢了。

又三天后,楚惊澜勉强能坐起,但无法走动,他急着想恢复行动能力,好安排娘亲的事,他打坐调息,可丹田如今就是个沙漏,即便从周围汇聚来灵力,也根本留不住,反而因为经脉滞涩惹得浑身巨疼。

比以前多花费二十倍甚至更多的时间,只能得到不如以往一成的调息效果,收效甚微。

不过既然有效果,哪怕只有一点点,楚惊澜也愿意坚持。

萧墨看着他浑身冒汗,试着给他丢了个清洁术。

好在心魔对本体做什么都不受限制,轻松成功,楚惊澜恢复一身干爽,朝萧墨开口要说什么,却立马被萧墨打断:“别和我说谢谢。”

楚惊澜于是闭上嘴,只用目光看着他。

萧墨被瞧得不自在,干脆从窗户翻出去,到院子里吹风去了。

楚惊澜醒来第六天早上,两个侍从捧了衣物进来,这是要出门的准备,萧墨和楚惊澜同时蹙眉。

侍从的话里没有任何恭敬,眼睛里反而还有戏谑,宛若等待一场好戏:“少爷,苏家来退婚了。”

楚惊澜完全看透了他们的神情,只冷冷道:“退便退,我知道了。”

此事完全在他意料之中,掀不起丁点波澜。

侍从却没有放过他:“但少爷,今日苏家正式上门退婚,家主说,无论如何你必须在场,因此让我们伺候你更衣,好去前堂见人。”

萧墨瞬间捏紧了手里的笛子,原著不会把这些画面都事无巨细写出来,关于退婚剧情,开场时楚惊澜就已经出现在厅堂中,而今才知道楚惊澜连床也下不了,还非得被逼着去,摆明了就是在折辱人!

捧衣的侍从说完话,另一个侍从推来一把轮椅:“少爷,时间不早,尽快吧,若是耽搁了,怕惹家主长老不快。”

楚惊澜盯着那把轮椅,忽的笑了:“好。”

他笑意不及眼底,薄凉又讥讽。

萧墨眼底红光又要透出来:“他们故意的。”

楚惊澜:“想看,就给他们看。”

看天之骄子跌入泥潭,看天才成为废人的笑话,可他楚惊澜的笑话,不是那么好看的。

萧墨知道这些账楚惊澜之后都会找楚家清算,但此时此刻,楚惊澜的确孤立无援。

萧墨:“我陪你一起。”

就让他也瞧瞧那些人的嘴脸,看看楚惊澜究竟会被什么样的目光淹没。

哦对了,苏白沫也会来。

想用一顿眼泪换楚惊澜记他一辈子?

萧墨手指轻轻摩挲竹笛,垂着眸子,眼底的暗红又轻又薄——

他也配?

旁人看不见萧墨的身影,所以从前楚惊澜绝不在人前和他说话,免得人以为他对着空气讲话,不是傻就是疯。

但方才给萧墨的回话,他没有避着侍从。

楚惊澜说这句话时,侍从们当他自言自语,替他整理衣物的那人下意识抬头,却对上了楚惊澜漆黑淬霜的眼,幽如千年积雪,黯如万丈深渊。

侍从只觉骤然坠入寒潭,浑身发凉,牙关和手指都猛烈颤抖起来,一个手抖,竟把腰带系错了。

就在刚刚,他还想着一个废物少爷,就剩让大家看看好戏的本事了,什么主子,连下人都不如呢。

可楚惊澜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噤若寒蝉。

楚惊澜漆黑深邃的眼珠子盯着他:“怎么,还要我教你怎么系?”

侍从惊慌垂下头去:“不敢、不敢……”

他快速收拾好,想来扶楚惊澜上轮椅,楚惊澜却避开侍从的手,自己强撑着,从床榻一点点往轮椅上挪。

一双其余人看不见的手撑住了他,冰凉,但平稳真实。

是萧墨。

楚惊澜没有拒绝这双手,借着萧墨的力,坐到了轮椅上。

萧墨陪着他一同出了死气沉沉的屋子。

楚家厅堂上此刻分外热闹,苏家来退婚,楚家的家主长老,还有几房话事人都来了,除了二房,也就是楚惊澜他爹娘不在,嫡系全部来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