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理查二世:失落的和平 13801399

你(理查)总是让法国人欢喜,以英国的混乱和羞辱为代价,给他们带来和平。

——弗鲁瓦萨尔

对英国人来说……如果放任波尔多的理查胡作非为,他终有一天要毁掉一切。他的心总是向着法国,不可抑制,总有一天他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弗鲁瓦萨尔

1380年的英国和法国国王都还是未成年人。英国国王理查二世1367年出生于波尔多,生性挑剔严苛、专横跋扈、妄自尊大,总是神经过敏,容易树敌。法国国王查理六世比理查小一岁,像他的祖父约翰二世一样耽于享乐、喜好争斗、脾气暴躁、喜怒无常。这两位国王身边都有一些贪心、顽固的叔叔。在英国,冈特的约翰拥有巨大的财富和权力,认为自己也应该坐上王位,当时一些人还猜测他试图取代年轻的理查。另一位叔叔剑桥伯爵(后来的约克公爵)则是一个胆怯的小人物,“一位喜爱轻松生活、捣鼓自己那些小事的王子”。但最小的叔叔——白金汉伯爵、未来的格洛斯特公爵伍德斯托克的托马斯——却是个野心家,性情残暴,后来还杀气腾腾地谋划推翻自己的亲侄子。当时,英国暂由议会选举的御前会议管辖,而这3位英国王室公爵都不愿默默服从、无所作为。另一方面,在法国,勃艮第公爵“大胆的”腓力很快就独掌统治权,安茹公爵专注于争夺那不勒斯王位,贝里公爵则只顾热心赞助艺术创作。①

这些年的国际战争并不仅仅局限在英国和法国之间。理查二世统治之初,英国议会总是充满担忧地谈论在“法国、西班牙、爱尔兰、阿基坦、布列塔尼和其他地区的战争”,战火随后又蔓延到佛兰德斯、苏格兰和葡萄牙。阿维农和罗马的大分裂使各国间的冲突更加复杂化,再也没有一位不偏不倚的教宗能够居中调停了。现在,法国成为吉耶纳和海上的侵略者,英国人反而害怕起法国入侵来。

理查二世的御前会议面临一项最为紧急的任务,即组建一支足够强大的舰队,击败正在袭击英国南部海岸的法国和卡斯蒂利亚联合舰队;此外,他们还需维持在法国海岸线上的守备军,以保障英国本土至吉耶纳的海上通道。英国在法国海岸需要驻防的城市包括加莱、瑟堡、布雷斯特和巴约讷,是“法国领土的屏障”。仅1377年,为维护这条通道的花销就高达4.6万英镑。英国下院抗议说,为到国外去打仗筹集资金不是他们的义务。到了1380年,英国的御宝已被典当出去,几笔大的国防借款已无法偿还,国库也完全耗尽了。在法国的守备军已有20个星期没有拿到军饷,白金汉伯爵在布列塔尼的军队甚至被拖欠了6个月的薪资。“既为了保障国土安全,也为了维护海上控制权”,议会只好同意对除乞丐之外的英国全体民众征收分级人头税。

每人一“格罗特”(4便士)的税对那些在土地上辛劳耕耘、没有薪水收入的农奴来说是个相当沉重的负担。黑死病造成人口大量减少,使这个等级开始具有一定流动性:他们开始出售劳动力。但农奴还不能离开主人的庄园,外出寻找支付薪水的工作。1381年5月,肯特、苏塞克斯、埃塞克斯和贝德福德的农奴起义,带着弓箭,以圣乔治旗为号令进军伦敦。(值得注意的是,肯特的农奴军拒绝任何住在距海岸线12里格之内的人加入,因为他们的职责是保卫海岸线。)一路上,这些“真正的平民”(true commons)② 杀掉了所能抓住的每一个收税官,洗劫庄园和修道院,还猥亵了王太后。在伦敦,他们杀了一部分佛兰德斯人和富有的市民,释放监狱里的囚犯,烧毁冈特的约翰的萨伏伊宫和圣约翰骑士修道院③ ,席卷伦敦塔,砍掉坎特伯雷大主教和圣约翰修道院长的头(这两个人分别是当时的大法官和司库)。弗鲁瓦萨尔说,“英格兰此时一败涂地,难以从战乱中恢复”,但又轻蔑地补充道,“这些人中有四分之三都不知道自己的诉求是什么,只是像野兽一样跟在别人后头”。农奴迫使年轻的国王在史密斯菲尔德出面接见他们,但当农奴首领瓦特·泰勒被伦敦市长当面砍掉脑袋之后,“这些粗野的人”陷入恐慌,四散逃跑,起义就这样结束了。对起义者的绞刑持续了整个夏天。毫无疑问,战争税就是点燃农民起义的火星。

在法国,沉重的税收也引发了类似起义。安茹公爵路易1382年启程去那不勒斯。他之前曾是御前会议的主席,他在短暂的统治期间重新开始征收查理五世废除的税种。愤怒的巴黎市民冲进武器库抢夺武器,自命法国首都的主人,猎杀收税官。在法国北方的部分城市也发生了类似暴动,南方则爆发了全面起义。全靠勃艮第公爵腓力的沉着应对才挽救了局面,他在短时间内迅速集结军队,平息了暴动。在接下来的6年里,他成为法国的实际统治者。

经济问题使英国无力作战,更不用说征服他国了。过度征税扼杀了羊毛贸易,葡萄酒的价格也上涨了一倍。吉耶纳许多葡萄园都因法国军队的破坏而抛荒;因为需要武装舰船护航,波尔多和南安普敦之间的航运费用也贵了许多。1381、1382和1383年,议会都拒绝为战争再征税。守备军的日子很不好过。在此期间,瑟堡指挥官的薪水从1万英镑减少到2000英镑,军队几乎全靠勒索赎金和“保护费”度日。

这时,勃艮第公爵正在收紧对佛兰德斯的控制。从1379年起,他的岳父、佛兰德斯伯爵路易·德·马勒就在同根特的纺织工人交战,1382年路易战败。不久,纺织工人的摄政腓力·范·阿特维尔德(爱德华的老朋友雅各布·范·阿特维尔德的儿子)控制了整个伯爵领。路易向女婿勃艮第公爵求助,阿特维尔德则向英国人求助。英国国王理查二世准备领兵支援佛兰德斯,但议会下院拒绝为他出钱。1382年11月,法军在罗泽贝克击败佛兰德斯枪兵,“毫无怜悯地屠戮了他们,仿佛他们不过是狗”,阿特维尔德也被杀了。路易伯爵于次年去世,此后勃艮第公爵腓力就继承了佛兰德斯伯爵的爵位。

拮据的英国政府找到了教宗乌尔班六世这个盟友。乌尔班对法国“克莱门支持者”的节节胜利感到不安,于是给英国主教们写信,下令对教会财产征税,资助一场针对“敌教宗”(Anti-Pope)支持者的十字军运动。英国主教们卖力地宣传,于是许多英国人相信,若不为如此神圣的事业出资,死后就不能进天堂。仅在伦敦主教区,教会就“征集到满满一大桶金银”。这支“十字军”由年轻的主教诺里奇的亨利·狄斯潘瑟率领,此人喜好战争,有一面华丽的个人旗帜。他带着约2000人,于1383年4月登陆加莱,休·卡尔维利爵士也在其中。他们沿佛兰德斯海岸前进;虽然佛兰德斯人都是坚定的乌尔班支持者,他们还是攻占了几个城镇并围困伊普尔。一支庞大的法国军队前来与之会战,这批人却极不光彩地迅速撤退了,还被围困在格拉沃利讷,不得不向布列塔尼人求救。这位主教回到英格兰后,受到了广泛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