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战略理论(第2/2页)

但是,如果让像腓特烈大帝那样的统帅将这些再重新试一下,那么,我们相信,许多目睹这一切的批判者,都会说他让部队野营是危险的,甚至是轻率的。这点毋庸置疑,当他下令部队野营时,这种危险比事后看来大两三倍。

在敌人的眼皮底下行军,甚至常常行走在敌军炮火的射程之内,这些都很危险。腓特烈大帝之所以敢于这样做,是因为他从道恩配置兵力的方法中,以及对方的性格和责任感中找到了根据,因此他的决定并非轻率的。

他敢作敢为而不被大家几十年后谈论和描绘的危险所迷惑和吓倒,正是基于他那果断、大胆和意志坚强。处于腓特烈大帝的境况下,恐怕没有几个统帅会相信简单的战略手段能够发挥超乎寻常的作用。

此外,腓特烈大帝还面临着一个困难:他的军队在不断地运动。他的部队曾经两次在有敌军尾随的情况下跟着道恩,沿着崎岖难行的道路从易北河向西里西亚行军。军队必须高度戒备,而由于行军要巧妙地进行,部队又得承受巨大的劳累。尽管有数千辆辎重车随行,但是它们除了阻碍行军外,还无法提供充足的补给。比如,在西里西亚,部队在累格尼察会战以前,它们曾经在夜间进行长达8天的行军,在敌人的阵地前面,部队遭受巨大的困苦和劳累。

对此,难道我们能够相信,这些举动不会在军队中引起巨大的阻力吗?难道腓特烈大帝这般调遣军队,就像测量员用手转动等高仪那样容易吗?他看到可怜的将士们饥渴交迫、疲惫不堪的表情时,能不觉得痛心吗?难道将士们的怨言和牢骚不会传进他的耳朵吗?一个普通人有足够的勇气提出这个要求吗?倘若不是对统帅的决策有着高度的信任,难道这样的困顿不堪不会引起纪律松弛和士气低落吗?

我们要敬佩腓特烈大帝的地方就在这里,应该为他在行军中的这些奇迹鼓掌。不过,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能深刻领会这些。那些通过书本和演习场了解战争的人是无法体会这些的。所以,我们希望他们能够真诚地从这里接受那些他们自己无法通过亲身体验而获得的东西。

在结束本章时,我们还要简单地说明一下,在研究战略时,我们将会阐述那些我们认为是最重要的战略因素,不管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我们研究的方法是先谈各个部分,再涉及整体,最后以整个军事活动的联系,即战局计划和战争计划作结束。

将军队部署在某个地方,就表明战斗将在某个地方发生,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定真会发生战斗。能不能将这种可能性当成一种实际的、现实的东西呢?当然可以。战斗的可能性只要有效果——不管效果如何——都应将其当作实际的战斗。假如派遣一支部队前去截断敌人的退路,而敌人可能未经战斗便缴械投降,这是因为这支部队的存在让敌人作出投降的决定。

假如我军某部占领敌军一个没有设防的地区,因此剥夺了敌人作为补充用的大批力量,那么我方之所以能够占据该地,仅仅是因为我方的部队已经让敌军意识到:要想夺回该地,我军将与之进行血战。

在上面两种情况下,战斗只是有可能发生,但都产生了效果。所以,这种可能性便是实际的东西。倘若在上述两种情况下,敌军以优势兵力发动进攻,致使我军未经战斗便放弃作战目的,那么尽管我军没有达到目的,但是我们原定的再次进行的战斗依旧有一定的效果,因为它将敌军引到这里。就算整个军事行动失败,我们也不能说这样的军事部署、这个可能发生的战斗是毫无效果可言的,只不过它的效果跟一次失利的战斗的效果相似而已。

由此可见,打垮敌人和消灭敌人军队,只有通过战斗的效果才能实现,不管战斗是否已经进行,或者只是做了部署而敌人并未应战。

战斗的双重目的

然而,战斗的效果是双重的,即直接的和间接的。倘若战斗并非以直接消灭敌人军队为目的,而是通过别的活动来达到这个目的,换句话说,以更大的力量,迂回地达到消灭敌军的目的,那么这种战斗的效果便是间接的。

一次战斗的直接目的可能是攻占某些地区、城市、要塞、桥梁、道路、仓库等,但这些活动绝不是作战的最终目的,它们只是获得更大优势的手段罢了,其最终目的在于使敌人在无力交战的情况下停止交战,所以,只能将它们当作中间环节、看成是通向有效要素的阶梯,而决不能将它们看成是有效要素本身。

1814年,法国巴黎被联军攻占,联军的战争目的达到了:从巴黎开始的政治崩溃对局势产生了巨大作用,使拿破仑构造的帝国瞬间崩溃。然而,这一切要按照下面的观点来分析。

法国政治上的崩溃严重削弱了拿破仑的抵抗力和兵力,他再也无法进行任何抵抗,因为联军的优势相对地增长了。如此,联军才有机会与法国媾和。如果当时联军的军事力量因为外在的原因而遭遇同等的削弱,进而使联军丧失优势,那么占领巴黎的重要性与全部效果将要大打折扣,甚至消失。

我们探讨上面的这些概念,是想说,这些概念很重要,因为这些概念是对事物唯一真实的自然的认识。有了这样的认识,人们便会这样考虑:敌我双方在战争中和战局中每一时刻发生的大小战斗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只有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制订战争计划或战局计划时才能拥有明晰的认识与确定该采取哪些措施。

倘若不这样考虑问题,那么就会对其他活动作出错误的评价。倘若不习惯将战争或者战争中的各个战局当作是条完全由相互连接的一系列战斗所组成的锁链,如果认为占领敌人未设防的地区或地点本身就有某种价值,那么人们会将占领当作是唾手可得的成果。

如果这样看问题,而不是将它当成系列事件中的一环,那么人们就不会这样考虑:这样的占领以后是否会带来更大的不利?因为这样而犯错误的情况屡见不鲜。我们可以这样说:如同商人不会将某次交易所获得的利润搁置不用一样,在战争中,我们也不能将某次胜利置于结局之外。和商人往往将全部财富置于交易中一样,在战争中只有最终的结局才能决定每次行动的得失。

倘若指挥官的智力都放在一系列战斗(就事先所能预见的而言)上,那么他将沿着目标的正道行进,如此一来,力的运动就具有了一种不受外界影响的、恰如其分的速度,即意愿和行动就具有了一种不受外界影响的、恰当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