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7页)

常大杠子听了,心里发酸,从表面看,马明金是他东家的儿子,半个主人,但从感情说,马明金是少辈,犹如自己的亲儿子。他看出马明金率队在山里生活艰难,未等马明金开口,便问马明金,他能帮上什么忙,他说他会竭尽全力的。

马明金说队伍最急缺的就是粮食,还有盐,菜就不奢望了,在山里打个狍子、野猪,清水煮熟,权当是菜了。

常大杠子二话不说,忙让人去喊起后院的劳斤,他说粮食有的是,盐家里没预备那么多,但能凑上一袋子,过两天,他批量多买一些。马明金随时可打发人来取。

马明金说带来十几个人和马匹,都在屯外,为解燃眉之急,可先驮回一些粮食,队伍在大山里,路途远,带不走太多的东西。

常大杠子提出套上两张马爬犁,此时,他恨不得把大院所有的粮食都送给马明金。

马明金说那样目标太大,为躲避敌人,他们要穿山越岭,林子里没有路,爬犁走不了。他说这次来首先是想建立个通道,设几个联络点,以图日后得到常大杠子,还有其他关系的帮助。

常大杠子没有一丝犹豫,爽快地对马明金说,只要信得过他,一冲马家的恩情,二为打日本人,他全力以赴。

马明金这个刚强的汉子,直至这时,才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激,眼含热泪,握住常大杠子的手,他说他扑奔叔来,就知道叔会帮助他和他的队伍……

马万川和明金娘聚精会神地听着,明金娘边听边泪流不止,喃喃自语着儿子受苦遭罪了。

常大杠子叹声地:“是啊,看得出,明金他们挺苦啊!”

马万川的神情倒是很开朗:“苦些没啥,人在就好,常言说得好,有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明金娘抹着泪:“他叔,明金没说啥时候能来家?”

马万川嗔怪地看了眼明金娘:“他要是能回来,还用去老常哪儿划拉东西?”

常大杠子说,后半夜,他亲自赶着马爬犁,把东西拉到屯外树林,有粮食,盐,大萝卜,土豆子,还有两麻袋冻饺子和粘豆包,马明金带来的人,把这些东西都捆放好在坐骑上,趁天没亮,撤回山里。

明金娘:“明金他们这回可能吃上饱饭了。”

常大杠子:“还剩下几包粮食,咋的也捆不上去了,对了,我还让常富煮了半大缸的咸鸭蛋,也给明金他们带上了。”

马万川:“你可没少给他们倒腾啊!”

常大杠子:“老东家,你还不知道,咱是大粮户,就是粮多,我那粮仓,别说他十来匹马,上百辆大车能拉走,就不错了。”

马万川对明金娘:“这都快晌午歪了,你让老常饿着啊?”

明金娘破涕笑了,起身说去灶房,这人逢喜事儿,腿脚都轻快,出了上房,刚走下台阶,迎面二儿子过来。

马明满:“娘,你这么乐呵,是不是有啥喜事儿啊?”

明金娘见旁边没人,抑不住欣喜,低声地:“娘能不乐吗?你常大叔来了,说你哥他……”

马明满:“我哥?”

明金娘没理由瞒着二儿子,小声地告诉了二儿子,话刚出嘴,她想起丈夫曾叮咛过,有些事儿不要对二儿子说,她不明白丈夫为什么不信任二儿子,但对丈夫话,她是听从的,她有点后悔自己嘴太快了,忙像丈夫叮咛她似的叮咛二儿子,千万不要说出去。

马明满不悦地:“娘,我是你儿子,你还信不过呀?”

明金娘要走,见二儿子想进上房,回身说:“小二啊,你爹跟你常大叔唠嗑呢,你别进去了……”

马明满似乎没听见娘的话,沉思片刻,还欲进去。

明金娘伸手拽住二儿子。

马明满:“我看看常大叔不行啊?”

明金娘:“你爹不让进,你进去,他不得骂你呀?”

马明满:“不就是唠我哥吗,用得这么神神秘秘吗?”

明金娘也知道警觉了,四周看了看,拍打下二儿子:

“小点声,别让外人听见……你先回你屋,等会儿菜好了,我喊你上桌,陪你常大叔喝酒……”

“我不陪,我没工夫。”马明满生气了,袖子一甩,走了。

明金娘无奈地注视着二儿子的背影儿,只能是叹息。

上房内,马万川与常大杠子还在说大儿子的事儿。

常大杠子说,马明金在蛟河东边一带活动,两人约好,十天后,他让常富带着爬犁,装上粮食和盐,最好再弄些布匹,药之类的东西,送到三道岭下,马明金在哪儿等待。他说这次来吉林市,一是报个喜讯,二是买些所需物品,天岗附近,有几家杂货店,铺面小,凑不齐,他说着,拿出一张马明金开的单子。

马万川接过来,草草看了看,说他马上交给老乔,下午办置全了,让常大杠子带回去。

常大杠子:“老东家,刚才老嫂子在这儿,我看她挺难受的,没再往下说,明金让我给你捎个话,说不要惦念他,还说,倭寇不灭,誓不还家。他没敢跟家里联系,怕小日本发现了,给家里带来祸乱,他说让你跟老嫂子千万保重身体……”

马万川心中涌上暖流,三个儿子,也许因马明金是老大,他与大儿子沟通较多,彼此了解得最透彻,所以,他能想象得出,大儿子说出这些话时,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常大杠子:“还有,我把两个孩子随他老叔去关里的事儿,告诉了明金,他听了挺高兴的,说老东家,你老想得周全。”

马万川思忖着:“他们在山里窝着,这么下去,也不是长远之计呀!你没听他说,今后打算咋办?”

常大杠子:“明金说,熬过冬天就好了,队伍猫冬,分得挺零散,等开春了,把人聚集起来,够小日本喝一壶的。老东家,咱们山里有林子,我常去木帮,好家伙儿,这拉杆子,扛大旗,跟满洲国和日本人喝对台戏的人,老鼻子,义勇军,山林队,大排队,打狗队,多的几百人,少的也有数十人,大伙儿都这么抱团,我看满洲国长不了。”

马万川:“这满洲国是日本人鼓弄起来的,得先把日本人打跑,满洲国才能倒。”

常大杠子:“老东家,你的话在理儿,唉!咱们就是老了,要是倒退三十年,我第一个操起顶门的大杠子,跟日本人干!”

马万川:“咱们虽说老了,但不能服老啊,老有老的用处,对了,上秋你来时,我不是说过地租的事儿吗?还按说好的办,以后租子,你不用再交了,想法儿运到山里,找个稳妥的地方存放起来。”

常大杠子:“老东家,我还是那句话,种地交租子,天经地义,我不能坏了规矩呀!你不让我交租子,我心里过意不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