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3/6页)

马明金心情再激动时,都没掉过泪,听了石老先生这番话,他眼中泛上泪光,虽说不出话,但坚定地点点头。

在场的每个人,看着石老先生,自然都是肃然起敬。

一个月后,马明金能坐起来,也能说出话了,稍累一些,喘息、咳嗽,这是辣椒水把肺呛坏了,石老先生特配几副汤药,说还需静养一段时间,才可痊愈。

徐兰香几乎天天长在马家了,最初与马明玉昼夜兼顾,现在马明金好多了,马明玉不住在娘家,她一个姑娘家,单独留宿有些不妥,所以,她便改为白日来到马家,比往昔在军需处上班,都准时准点。

马明玉的孩子有老妈子带着,心思都放在哥哥身上了,不过,现在徐兰香一来,她就溜号了,这是她故意的给徐兰香和哥哥创造机会。

马明金对徐兰香的感激之情,自不用说了,在他从宪兵队被抬出来,昏死昏迷,直直到后来的朦胧,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在他的身边,在他的眼前,包括在他的潜意识里,总有一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影子,晃动着,忙碌着。他似乎知道她是谁,又辨不清她是谁,待他完全清醒后,他明白了,看似幻相的东西,其实早已牢印在脑海里。

马明玉想对哥哥表白一下徐兰香,哥哥说,他什么都知道。马明玉怔住了,她说她想说的是哥哥昏迷时,所发生的事儿。哥哥说,他也知道,这让马明玉觉得太惊奇了:

“哥,不会吧?好,那你说说,兰香都给你做啥了?”

马明金没有正面回答:“她所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了。”

马明玉笑了,她自小就跟哥哥无话不说:“哥,你要这么说,我啥也不说了,人家可是个姑娘啊,与咱们无亲无故,为你……你说说咋报答人家吧!”

马明金苦笑了笑,这正是他思忖得最多,也是最难的。

马明玉理解哥哥现在的心情:“哥,这个问题不要你马上回答,不过,人家这么照看你,你总得说点温情话吧?女人都喜欢暖心窝子的话。”

马明金木讷地:“你还不知道我,心里有,可我……我也不会说呀!”

马明玉笑说:“亏你还是大团长,不,还是义勇军的指挥官呢!”

马明金一听提起义勇军,神情凝重,心情也沉重起来,他没对任何人说,也不想对任何人说的是,他现在最惦念的就是那些生死与共,南征北战义勇军的弟兄们儿,不知他们撤进山林,现在怎么样儿子。

马明玉后悔不该提义勇军,刺激了哥哥,连忙说:“哥,要不我替你跟兰香说说?等你的伤好了,你们就……”

马明金:“不,不,不要说。”

“为啥不说?”马明玉疑惑不解,这些天,她与哥哥说话时,提得最多就是徐兰香。她说在哥哥杳无音信这段时间里,徐兰香一往情深,思念哥哥,常常以泪洗面。说到徐兰香为等哥哥,甘愿做苦守寒窑的王宝钏。还说到哥哥获救,徐兰香恐吓熙洽,至于有没有效果,反正马明金已出来,徐兰香没问过熙洽。这事儿马明玉后来才知道的。

马明金心里早就喜欢上徐兰香,要不是“九一八”事变,或许徐兰香已成为他的……也就是因为“九一八”,他想都不去想了,不是不敢,而是……

马明玉在男女私情上,绝对站在徐兰香的一边:“哥,你没回来也就罢了,现在回来了,你可不能让兰香空等一场啊!”

马明金考虑得很多,可是如何对妹妹说,不,是如何对徐兰香说呢?

马明玉:“哥,这回可由不得你了,我给你做主了,等你好了,就把兰香娶进来。”

马明金沉思着:“有些话,还是让我跟兰香说吧!”

“好啊!”马明玉以为哥哥的头脑开窍了,高兴地,“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这天,屋内只有马明金和徐兰香两个人,马明玉借口说出去躲清静了。现在,两人独在一起的时候很多,但两人的话却不多,来言去语,说得似乎都不太着边际。是刻意回避着什么?不,也不是。以徐兰香的性格,直白的话语,想说什么,是能避得开的吗?可怪就怪在这点上了,两人真的没说到该说的话题。有几次,徐兰香提及两人的关系,不想都让马明金给岔开了。这就让徐兰香为难了,一,她毕竟是个姑娘,即便全心倾爱,也不能不顾及自尊。二,马明金的伤刚有所好转,她便烦扰,影响其静养,她于心不忍。好在以后两人朝夕相处,并且她自认,两人的感情已不需要用过多的语言勾通,所以,有些事儿也就不急了。

“你来了就忙活儿,太辛苦了。”马明金被徐兰香扶起来,靠坐在墙上,细心的徐兰香还在背部垫上被子。

徐兰香笑说:“马团长也学会说客气话了。”

马明金发自内心地:“不,真的,你确实很辛苦。”

徐兰香还是笑着,不过,话有点意味深长:“我心不苦,命苦。”

马明金何曾品不出徐兰香心中的哀怨,他又何曾不是呢?

徐兰香见马明金不说话,怕他想多了,身子往炕里挪动一下,轻轻搬动下马明金还不能活动的右腿,手探摸着右脚掌,无话找话地说:

“你动动脚指头,石老先生说,这样能活血化淤。”

马明金感觉到徐兰香手滑润和温暖,不知为何,脚下意识地稍躲一下。这个微小动作,徐兰香感觉到了,笑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能躲到哪儿去,最好把你的身子都躲了。马明金见心思被徐兰香看透了,面露窘态。好一会儿,他嗫嗫地问:

“我给你的信,你看到了吧?”

徐兰香明知故问:“啥信?”

马明金:“我在乌拉街时,托我妹夫给你带回的信。”

徐兰香:“没看。”

马明金:“他没把信给你?”

徐兰香:“给了,我没看。”

马明金还能清楚记得在信写了什么,虽算不上是绝情信,却也明确表白了态度。想必徐兰香还在为信中之语生他的气。

徐兰香反问:“我给你的信,你看了吗?”

马明金:“后来看了。”

“当时为啥看都不看我的信,就给我回信?”徐兰香这么说,否定刚才自己说的话。

马明金支吾着:“我……我当时忙,所以就……”

徐兰香颤声地:“不至于忙得连看信的工夫都没有吧?要不想看,后来也别看啊!”

马明金毛垂下头,他越来越觉得,徐兰香的性格太有伸缩性了,照顾他时,细腻体贴,说话也温柔,但辩驳起事理儿,也真是咄咄逼人。

徐兰香:“你现在的态度,还依然如你信中所说的,没有改变吗?”

马明金遭此一问,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