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党争终结(第4/5页)

李德裕倒台后,被牵连的官员为数不少,绝大部分人都是朝廷中的文臣,当然受牵连的也有武将,其中以兼任河中、河阳、凤翔三镇节度使的石雄为典型代表。

石雄作为武宗李炎时期反击回鹘、平定泽潞之乱中战功最为卓著的将领,深得李德裕的赏识和信任,就连武宗李炎本人也称赞石雄的勇猛是很少有人能比得上的。所以在会昌年间,石雄仰仗皇帝和宰相的绝对宠信而身兼三镇节度使,算是李党成员之一。

可是随着李忱即位后对李德裕的打击排挤,李党失势后,石雄也失去了靠山。朝廷内取而代之的牛党势力对石雄颇为忌惮,虽然他们知道石雄是一位智勇双全的武将,是帝国镇守边塞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出于本派之私利,他们还是以防止李党死灰复燃为借口,鼓动皇帝李忱解除了石雄三镇节度使的职务,并让其奉诏入朝听候安排。

石雄虽然是个武将,但李德裕倒台,他十分明白对于自己意味着什么,在奉诏入朝后,他立即前往政事堂求见白敏中,希望朝廷看在自己曾经有功于国家的分上,委任自己一个偏远地区的节度使之职以终老。

但是石雄的请求最终被拒绝了。牛党解除石雄的职务,就是因为他是李党成员,白敏中为此还挖苦石雄,说他过去的功劳,朝廷以三镇节度使作为对他回报已经足够了,他实在不应再奢求什么。不过白敏中并没有将事情做绝,在充分考虑石雄的请求后,他委任了石雄一个左龙武统军的职务,将他留在了皇宫之内。事实上,等于是将石雄置于自己的眼皮底下加以监视。

石雄是牛党势力排挤打击李党势力官员的最后一人,随着石雄被变相软禁,和牛党势力斗争40余年的李党势力终于以惨败而告别朝廷政治舞台,其党魁李德裕在大中三年(849年)到达贬所崖州。

事实上,凡是被贬到崖州的官员,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当年杨炎和韦执谊被贬崖州,一个没走到崖州便被缢杀,一个在崖州郁郁而终。而现在李德裕也要到那里去,这让他心中不禁产生阴影,在到达崖州后,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的李德裕登上崖州城楼赋诗一首:

独上高楼望帝京,

鸟飞犹是半年程。

青山似欲留人住,

百匝千遭绕郡城。

或许此时的李德裕已经明白,在政治斗争中,一个人无论是得势还是失势,其实都没有道理可讲。那一刻我们几乎可以听到李德裕对世事无常的那一声长叹,长叹悠悠之间涵盖了他的一生,也涵盖了一部历经40余年牛李党争的晚唐历史。

大中十三年(849年)闰十一月,李德裕病逝于崖州,终年63岁。

一代名相就此悲情谢幕!

李德裕虽然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是关于他的话题以及牛李党争的历史,千百年来却始终没有停止讨论。与他同时代的李商隐评价李德裕是“成万古之良相,为一代之高士”,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

或许,李商隐的评价只说对了一半。

不是终结

以李德裕为首的李党势力在持续40多年的牛李党争中,最终以惨败彻底退出政治舞台而告终,但我们不能否认,李德裕依然是晚唐的著名政治家。从元和年间开始步入仕途,历经宪、穆、敬、文、武、宣六朝,长期地方任职的经历,担任过浙西、郑滑、剑南、西川、淮南、荆南等镇观察使和节度使。在朝廷中历任监察御史、翰林学士、中书舍人、御史中丞、兵部侍郎、兵部尚书、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加官至太尉,晋封卫国公。

李德裕在政治上主张强化中央集权,在大唐帝国国势逐渐衰弱的情况下,主张树立朝廷权威,对不听命的藩镇采取强硬对策,以维护的帝国的统一,而且强调整顿吏治,提高行政效率。

武宗李炎在位的会昌年间,是李德裕人生最为得意的时期。由于他深的李炎的信任,其胆识和才学得以充分发挥,并在处理会昌年间的一系列重大政治事件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李德裕从幼年起,就继承家学渊源,勤奋刻苦地攻读《汉书》《左氏春秋》等史料典籍,成年后喜好著书写文,官居宰相后虽然政务繁忙,但依旧笔耕不辍。在他长安城的安邑里府邸中有起草院,其中又有精思亭,每当遇到朝廷需要用兵的大事时,李德裕都要独处其中,凝思运筹地为皇帝起草诏令文书。而且李德裕著述颇丰,流传至今的有《会昌一品集》《次柳氏旧闻》,已经散佚的有《文武两朝献替记》《会昌伐叛记》《大和辩谤略》等。

除了李商隐给予其极高的评价之外,近代的梁启超也对其颇为赞誉,将他与管仲、商鞅、诸葛亮、王安石、张居正并列,称他是中国古代六大政治家之一。可是我们知道,与这五个人比起来,李德裕无论从名气还是历史功绩来看,都无法和他们相比。究其根本原因则是因为他陷入了影响大唐帝国国运的党争事件中,而且从个人品格来讲,李德裕虽然才学俱佳,但实事求是地说,其心胸并不宽广。

政治上的有所作为不应该掩盖自身性格和气质的缺陷,李德裕为人孤峭,以才学自负而特达不群。虽然他对朝廷中的党争问题深恶痛绝,但因为特殊的出身以及心胸狭小,尤其在他手握大权之时,没能摆脱维护本派系之私利的想法,致使其热衷于党同伐异。

即使在他被贬黜之后,又著《穷愁志》三卷共计四十九论,深刻阐述党争问题。虽然他在著述中一再为自己开脱,在序文中也称这本著作仅仅是在朋友间作为交流使用,但文章中依旧散发着浓厚的朋党气息,而且隐含着对牛党成员的人身攻击,这不能不说与他的个人品格和心胸有关。

对于牛党的魁首的牛僧孺,即使在李德裕最为失意潦倒之时,依然没有忘记诋毁攻击。他在评论牛僧孺所著的《周秦行记》时,利用牛僧孺的姓氏大做文章,称之为“太牢”,甚至说牛僧孺“阴怀逆节”。而那个时候牛僧孺已经死去,但李德裕仍以如此恶毒的语言对逝者肆意诋毁,并以未处置牛僧孺的族人而深深遗憾,甚至将对牛僧孺的报复转嫁到其子孙的身上。他对牛僧孺刻骨铭心的仇恨,使得他心态完全失衡,而这对于评论他这个晚唐政治家来讲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如果将李德裕的功过做一个划分,会昌年间的励精图治与深陷牛李党争,单从这两个方面来看,李德裕的功过可以划分为五五开。但如果站在晚唐历史的宏观角度来看,因为“牛李党争”使得大唐帝国加剧了内耗,李德裕实在无法和前边提到的五位宰相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