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整顿(第4/6页)

安全是安全了,但日子不见得好过。清军荆州总兵郑四维将前来“投诚”的李占春、于大海部安排在松滋百里洲休整,接下来的手法跟何腾蛟、瞿式耜如出一辙:要钱没有,要粮不给!肚子饿?自己想办法!

这一招术相当无耻,却屡试不爽。当初,田见秀被何腾蛟用这招逼得拍屁股走人,郝摇旗也被瞿式耜逼得四处抓狂。轮到李占春“中招”的时候,麻烦大了。

跑?一个叛徒,能往哪儿跑?

抢?清军正愁没借口收拾你,莫非嫌命长?

跑不能跑,抢不能抢,李占春终于“看破红尘”、皈依佛门。——看来,只要逼到没法活,方法总比问题多!

李占春出家,正中郑四维的下怀。

其实,郑四维搞这个把戏的动机,跟何腾蛟、瞿式耜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南明的大臣出于个人利益和阶级成见,不惜自毁长城,而郑四维是想废掉这支军阀部队的武功。

老大出了家,虽然还有个于大海,但基本上已经是群龙无首、人心惶惶,不久便自动瓦解。达到目的后,清军又招抚李占春“还俗”,先后出任安陆副将、黄州总兵等职,彰显自己的“博大胸怀”。

刘文秀、王自奇的军队在四川大打出手,将李乾德、王祥、李占春几大军阀势力揍得满地找牙,有效地震慑了其他军阀。

无论当初表态愿意“结盟”的军阀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如今都死心塌地了。特别是夔东地区的军阀武装,亲眼见证了李占春、于大海的悲惨境地,纷纷“扼险自守,差人申好”。至此,“三川之阻兵皆尽”,四川(只有保宁仍由清军控制)、贵州已在孙可望的掌控之中。

抗清的道路通畅了,但孙可望并没有贸然进军,因为拿下四川和贵州以后,孙可望的麻烦更大。

——四川和贵州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好容易有个自给有余的杨展,偏偏又被李乾德给剁了,仅凭云南一省之力怎么养得活?

——大军出去抗清,后勤补给怎么保证?有没有粮食倒是其次,就算有粮食,怎么穿过四川、贵州送过去?那里到处都是饿红了眼的饥民啊!

以前四川、贵州是别人的地盘,孙可望全当看不见。如今两副烂摊子落到自己的手里,孙可望终于见识到没有最烂、只有更烂了。——我说豪格追到遵义怎么突然放我一马,原来这烂摊子简直是烂得令人发指!

摊子再烂,孙可望也只能埋头苦修,因为不把四川、贵州的摊子修好,孙可望根本就走不出去。不能走出去发展,三十多万大军迟早要被困死在云南。

贵州涅槃

“流贼”出身的孙可望品行不咋地,既自私又贪权,最后还投降了清军,但不应该因为这些劣迹而抹杀他在西南的“政绩”。

云南在孙可望的手里,不出三年便呈现出一片太平景象。控制四川、贵州之后,孙可望又大力推广“云南经验”。特别是在向来贫瘠的贵州,孙可望确实下了很大的功夫,比较大的措施主要有四个方面:

其一,统一军令政令。

皮熊被活捉后,分散在贵州各地的残余势力退守山区、负隅顽抗。除此之外,各地土司也“占山为王”,以前与皮熊抗衡,现在又与孙可望抗衡。凡是外乡人,他们一概不鸟。

孙可望派白文选镇守贵阳后,便开始对南明军残余的散兵游勇、各路山匪进行收编,凡是抗拒收编者一律清剿,终结了大小军阀占山为王、残害百姓的乱局。

其二,裁撤冗员、整顿吏治。

贵州作为南明的属地,也有官员多如牛毛、官场鱼龙混杂的通病,最后的结果都是政府乌烟瘴气,百姓不堪重负。针对这种状况,孙可望首先将官员“过筛子”,挨个开展“政审”和清查,欺压百姓的直接剁掉(戮奸蠹民者),并对南明政权胡乱任命的大量冗员进行裁撤。

筛剩下的官员也别忙着弹冠相庆,因为日子不见得好过。孙可望规定:“凡官员犯法,重则斩首、剥皮,轻者捆打数十,仍令复任管事。”

孙可望不是吓唬吓唬,而是动了真格,接下来的这个场景也屡见不鲜:

某官员正端坐堂上审案,对嫌疑犯用刑逼供。此时,突然闯进来一帮人宣读“上峰指令”,说某官员犯某某罪,依律杖二十。于是,正趴着受刑的嫌疑犯被拎到一边,堂上的官员被拽下来趴上去。打完二十棍,官员、嫌疑犯各归其位,该审案的审案,该受刑的受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其三,招徕商贾,安抚百姓,恢复经济生产。

贵州是喀斯特地貌的山区,找块跟足球场一般大的平地基本上不可能,而且石多土少。由于自然环境恶劣,贵州历来土地贫瘠,交通不便,耕作方式原始(牛都没法用),再加上军阀皮熊的大肆盘剥,即便是极其落后封闭的自然经济也濒临崩溃。

在这种情况下,孙可望一面招徕商贾、恢复贸易,一面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又派军队就地组织开荒,“安抚遗黎,大兴屯田”,积极恢复农业生产。

其四,发展交通,积极备战。

李白经剑门关入川,曾留下“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名句。王阳明被流放贵州龙场驿(今贵州修文)时,更有“叹峰际连天兮,飞鸟不通”的感慨。可以说,“黔道难”比起“蜀道难”,有过之而无不及。

交通,不仅关系到出兵问题,而且直接决定后勤补给能力。“要致富,先修路”是现在的口号,对于孙可望而言,确切的说法是“要打仗,先修路”。

于是,“孙国主”成了“孙总工”,大张旗鼓地开始修路,遇山开道,遇水架桥,贵州的交通状况得到极大的改善。

道路畅通,既方便了自己,也方便了敌人,孙可望又实行“路印”制度,严防清军间谍趁机混入。

在孙可望的治理下,昔日民不聊生的贵州犹如凤凰涅槃,初步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根据史料记载,贵州“官绝贪污馈送之弊,民无盗贼攘夺之端”,虽然不免有些夸张,但经济得到较快的发展却是不争的事实。

孙可望治理贵州,主要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因此,贵州经济得到恢复之后,税赋是相当繁重的。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作为孙可望的老巢,云南的税赋是“官一民九”,达到了全国的最低点。但对于贵州,孙可望可就没这么客气了,税赋一般都在五成以上,部分地区甚至达到九成。在孙可望的横征暴敛下,元气稍有恢复的贵州再一次遭受无情的摧残,为后来清军顺利通过贵州进入云南清剿,奠定了坚实的“群众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