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美国的出版自由(第2/4页)

美国报刊拥有的权力很小是由于几个原因,这里列出主要原因:

写作自由同其他自由一样,越是陌生就越令人感到害怕。对于一个从未听到他人在自己面前谈论国家大事的民族而言,它完全相信最初出现的受欢迎的演说家。在英裔美国人中,写作自由在殖民地创建之初就已存在。此外,尽管报刊知道如何煽动人们的激情,但其不能自行创造激情。[培养出版自由并使其长期存在于人类意志之中的是政治激情。]现在,在美国,政治生活是活跃、多变甚至动荡的,但它很少被深远的激情所打乱;当物质利益尚未处于危险境地,这种激情也很少出现,更何况在美国这种利益是很容易得到繁荣的。为了分辨英裔美国人和我们法国人在这个问题上存在的差异,我认为仅需看看两国的报纸。在法国,商业广告仅占据非常有限的版面,甚至连新闻也不是很多,一份报纸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讨论政治问题的版面。在美国,当你看一份大报时,映入眼帘的有四分之三都是广告,其余的通常是政治新闻或简短的故事;只有偶尔,你才能在不起眼的角落中看到我们法国报刊每天为读者登载的热烈讨论的内容。

任何力量,控制的方向越集中,其发挥的作用就越大,这是已由实验向观察者证明的一般规律的本质,而且,即便最微不足道的专制君主也总是能凭借某种本能感到这个规律的作用。

在法国,报刊将两种不同种类的集中结合在一起。

报刊几乎将所有的力量集中于同一个地点,而且可以说集中于几个人手中,因为报刊机构的数量极少。

在一个人人持怀疑态度的国家中,以这种方式建立起来的报刊的权力必然是近乎无限的。它是政府的敌人,政府可以与它签订或长或短的休战协定,但政府很难长期与报刊处于对立状态。

我方才谈到的两种集中,没有一种存在于美国。

美国没有大城市。[9][≠在美国,报刊甚至比其攻击的政府更不集中。≠]文明就像权力那样分散于这个辽阔的国家的各个地方。在那里,人类智慧之光并非源自同一个中心,而是来自各个方向且交相辉映,美国人在任何公共事务上都不会规定总的思想方针。

那是因为地方环境不会根据人们的意志发生改变,但法律在这方面发挥了作用:

在美国,既没有颁发给印刷业者的许可,也不要求报刊进行注册,履约保证也尚属未知。

因此,创办报刊既简单又容易;只要有几个[10]订阅者,就能够让报刊从业者支付他的开销。所以美国的定期期刊或者半定期期刊的数目多得令人难以置信。最文明进步的美国人把报刊影响力小归因于出版的力量的极度分散化。它是美国政治学的一项公理:中和报刊影响的唯一方法是增加报刊的种类。我实在无法想象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真理尚未在我们法国得到推广。我不难理解那些想要借助报刊进行革命的人尝试使报刊仅有几个强大的机构;但是,我完全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现存秩序的官方支持者和现存法律的自然支持者相信集中报刊能够减弱报刊的影响力。在我看来,欧洲各国政府似乎在用中世纪骑士过去用来对付敌人的方法来对付报刊。它们根据自己的经验得知集中是一种强有力的武器,而它们想将其用于应付它们的敌人,无疑是为了在抗击敌人的时候获得更大的荣耀。

在美国,几乎没有一个小镇没有自己的报纸。不难理解的是,在这么多的争斗者之间,既无法建立秩序也无法建立统一的行动。因此,每个人都自树旗帜。在联邦,不存在所有政治报刊联合起来支持或者反对政府的情形,而且它们攻击或者维护政府时也有很多种不同的方法。因此,美国报刊无法建立能够冲击或者淹没最牢固的堤坝的舆论波潮。报刊影响力的分散还产生了另外一些明显的作用。因为创建报刊非常容易,所以人人都可以办报。另外,竞争意味着任何报刊都无法获得巨大的利益;这使拥有非凡才干的实业家不会涉足这类事业。即便报刊是财富之源,但由于报刊数目过多,并非所有报刊都是由有天分的文人管理。因此,总的来说,美国的报刊从业者的[社会]地位不高,他们仅得到了最基本的教育,这导致他们的想法往往是庸俗的。现在,所有事情都是由多数制定规则,它制定每个人都应当遵循的某些行为守则。这些共同的习惯被称为宗旨[11],因此有律师业的宗旨,法院的宗旨。在法国,报刊从业者的宗旨是用激烈的,但往往是高尚而雄辩的方式谈论涉及国家重要利益的事情;如果它并非总是如此,那是因为一切规律皆有例外。在美国,报刊从业者的宗旨不是以理服人,而是以粗糙的、自然的、单刀直入的方式刺激他们所反对的人的情绪,甚至揭露他们的弱点和毛病[揭露国家的秘密和名人的风流史]。

应当对这种滥用思想表示惋惜。以后,我将有机会探讨报刊对美国人民的爱好和道德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但我要重申的是我现在只探讨关于政界的问题。你无法隐瞒的事实是这种出版许可的政治影响曾间接地促进了公共安宁的维持。因此,已在同胞们的思想中占有地位的人不敢在报刊中发表文章,以免失去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鼓动公众情绪的最强大的武器。[12]由此可见,报刊从业者发表的个人观点可以说在读者的眼中是无足轻重的。读者想在报刊中读到的是关于事实的报道,只有通过改变或者歪曲这些事实,报刊从业人员的观点才能够产生某些影响。

虽然报刊能够利用的资源有限,但它在美国仍然是一种强大的权力。它使政治生活能够在这片辽阔的土地的各个地方传播。报刊总是警惕地注视着政治的秘密动力,迫使公众人物一个接一个地登上舆论的法庭。它使利益围绕在某些学说周围,并明确地阐述政党的信条。通过报刊,不同利益主体不见面就能彼此交谈,不直接接触就能够达成共识。当大量报刊机构遵循同样的道路时,它们的影响力将变得几近无法抗拒,而公众舆论,始终在另一方面受到控制,最终将在它们的打击之下屈服。

在美国,每一家报纸都有一点权力,但期刊的权力仅次于最具权威的人民。

在美国出版自由的统治下形成的见解往往比其他地方在出版检查制度统治下形成的见解更加坚固[13]

在美国,民主制度不断推出新人领导公共事务;因此,政府在施政措施方面很难具有连贯性和秩序性。但美国政府的总体原则比其他大多数国家稳定,而控制社会的主要舆论也更为持久。当一个思想占据了美国人民的头脑之后,无论它是否合理,没有什么比消除它更加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