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乖不乖,各人猜(第4/8页)

张斯可、傅常、乔毅夫平时出谋划策,就喜欢出奇制胜,风格上与钟体乾、邓汉祥的老成持重大为不同。听了刘湘的分析,张斯可、乔毅夫均认为出川未尝不可。

“这是一个与蒋介石争夺天下人心的大好机会,事关抗战大局,又有我们在后方扩大武装力量,互为声援,蒋介石想下毒手也难,因此出去一趟就回来,应该问题不大。”

刘湘出川,傅常作为参谋长自要跟随左右,因此他以众人意见为准,算是投了中立票。

五个核心谋臣,两个反对,两个支持,一个中立,而刘湘又去意甚坚,少数服从多数,出川一事便由此敲定下来。

刘湘随后交代了他走后的军政安排:省政府主席由邓汉祥代行,川康绥靖主任由钟体乾代行,省保安司令由王陵基代行。

明知无可挽回,邓汉祥私下仍竭力劝说刘湘,请他再考虑一下。刘湘说不用再考虑了,“人生不过数十寒暑,在历史上争点儿个人的篇幅,这是很好的机会。将来的后人,才知道我刘湘是个什么样的人。”

1937年11月9日,刘湘携同傅常一行,从成都乘飞机到达汉口。第二天,他即向已到达汉口的前卫部队下达命令,指示其乘平汉路火车,赶赴河南集中待命。

集中地点的改变,也说明刘湘已意识到,他无法完全按原计划行事了。

1937年11月12日,应蒋介石之邀,刘湘到达南京。蒋介石匆匆忙忙地跟他见了个面,便消失了。不仅是蒋介石,刘湘连何应钦也见不到,整天跟他打交道的全是孔祥熙、张群这样的文臣。

军人已经无法安安静静地坐下来了,因为上海就在这一天完全失守,历时几个月的淞沪会战以中方失败而告终。

这还没有完,日军正向溃退中的中国军队进行疯狂追击,形势危如弹卵。

再开国防会议,刘湘就有话说了。他在发言中认为,如果能够早点将邓锡侯第二十二集团军归还第七战区序列,由集中起来的川军赴沪参战,淞沪会战将是另一个局面。

在别人听来,刘湘的话也许纯属事后诸葛亮,甚至还有点自吹自擂的味道。淞沪战场上的那些军队,哪一个又比川军弱,而以邓锡侯在山西的作战表现,真的难以想象他在上海就会有大作为。

可是这时候将要现身的川军,在蒋介石眼里的地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不是指邓锡侯的第二十二集团军,是指刘湘嫡系的第二十三集团军。

经淞沪一战,蒋介石的精锐部队,也就是“中央军”主力,几乎都被消耗一空。即便他引以为傲、显赫一时的德械部队,也已损失大半,不说普通士兵,仅基层军官就伤亡过万,这是一个十分惊人的数字。

要命的是他还得守国都南京,可是手中却空空如也。换句话说,你可以看不起川军,但绝对不能是这个时候。

既然刘湘说川军行,蒋介石就别无选择了,便当面托以卫戍南京的重任,刘湘不甘示弱,立即允诺下来。

蒋介石防卫南京的总体部署,分内外两层:以唐生智守南京城内,以刘湘守南京城外围。

唐生智指挥的部队不到三个军,均非其基本部队,而且大部分为淞沪战场上退下来的残破之师,相比之下,外围的川军就被寄予了更多的期望。

1937年11月13日,已到达河南的川军前卫部队接到刘湘发去的电令,立即转乘火车南下。

两天后,第二十三集团军陆续到达南京。蒋介石大喜过望,对各师师长一一接见,安排他们住最好的首都饭店,还向每个师长赠送了一万元。

江南自来繁盛,所谓“南京看石头,苏州看丫头,无锡啃骨头,杭州看潮头”。在战火尚未完全延伸过来时,石头城仍能引起极少出川的师长们的极大兴趣。

有些人尚知前线紧急,需要枕戈待旦,所以颇能注意节制约束,也有些人却忘乎所以,拿到钱就在城里尽情玩乐,其中一个师的师长竟然玩到连部队出发都不知道。

大家都高兴,只有刘湘不高兴。

刘湘不高兴,是因为他向蒋介石拍胸脯时,要求的是将整个川军都调来,其中也包括邓、孙、李三部。可是这三部早已分别划归第一、第二战区,那边军情同样紧急,当然也需要人,所以并没有能一道调来。

刘湘对此十分不满,又不好直接向蒋介石开火,便朝替他誊发电稿的傅常等人大发雷霆,实际傅常不过遵命办事而已。

既然你不管我的死活,那对不起,我也就管不了你的死活,刘湘决定自己给自己做主。

南京外围主要包括江苏溧水、溧阳等地,川军已奉命前往布阵,但到达后又突然接到刘湘的命令,让他们移兵浙皖两省。

与以前所有电稿都由傅常负责誊写不同,这封电稿乃刘湘亲笔所拟,川军各部不敢怠慢,赶紧又跨省前往。

川军一下子全部撤出南京外围,令蒋介石大吃一惊,连忙询问刘湘。刘湘装糊涂:“队伍究竟到了什么地方,等我马上去弄清楚,再来回话。”

知道刘湘是在打太极,蒋介石再给川军下达命令,也是毫无作用。

川军田冠五独立旅本应驻守溧阳,在下达命令的同时,蒋介石又派高级参谋去做说服工作,田冠五的回复是恕难从命,因为他只听从刘湘一个人。

刘湘临时撂挑子,并不完全是与蒋介石怄气之下的一时头脑发热,而是他与幕僚部下们反复商讨后得出的策略。

虽曾在蒋介石面前大拍胸脯,但刘湘随后就感觉到了接过的山芋有多么烫手。日军是奔着南京来的,其主力也都沿着溧水、溧阳这一方向奔袭,若川军据此防守,难免损兵折将,最后被“整光”。

部属中有一种典型说法是:“中央军尚抵挡不住,我们这些地方军在武器装备上不及他们,打起仗来,咋个得行嘛!”

不是那张脸,就不要冒那个险。相反,如果能移往浙皖,不仅可减少损失,还能以皖南的黄山和浙江的天目山为中心建立第七战区,作为今后在江南发展的根据地。

刘湘当即决定改变原有作战部署,放弃护卫南京外围的任务,在浙皖重开一个局面。

刘湘君臣思虑长远,已经设想到了抗战胜利:新的防守区域处于京沪杭之后方,到将来收复失地时,便能抢在他人之前率先占领这几个重要城市。

在调兵之后,刘湘便设第七战区长官部于芜湖,主力则重点部署于广德和泗安。

当蒋介石拿到刘湘的修改方案时,川军一方的部署早就是铁板钉钉,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同意刘湘作出的改变。

1937年11月23日,郭勋祺奉命率第144师(模范师)由溧阳移往广德和泗安,在经过江浙交界的长兴附近时,遇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