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兵起义(第2/4页)

“时间?现在等不了了。我们跟当官的已公开变成敌我关系,人家的军队排山倒海般地开来了,恨不得把我们打得粉碎。我们也必须马上扩军备战,绝不能磨磨蹭蹭。我煞费苦心,到处联系,终于有了成果。”杨秀清说罢,接着一口气说出八大头目的名字。他是文盲,但记忆力超群,就算是几十个人的名字,他也能一口气就说出来。

艇匪罗大纲

大头羊张钊

大鲤鱼田芳

卷嘴狗侯志

大只贝关巨

豆皮满王庸

广东清远黎东狗、单眼德

王举志去世后,天地会个派系都已经衰落,是以听了八大头目的名字,理文并未受到什么鼓舞,反觉得他们可能会给上帝会带来麻烦。

理文去营盘附近看了看。女营在山冈上训练,男营在不远的一处平地上进行散开练习。突然,远方传来马蹄声。靠近后,一个矮汉子从马上敏捷地跳下来,那马本就不高,可这汉子却还没有马高。

“啊呀,谭七!够你忙的吧?”连理文打招呼。

矮子谭七头上扎着块红布。他是洪秀全的警卫,个子虽矮,却很有力气,动作敏捷,性格也爽朗,跟理文很合得来。

“东跑西颠儿呗!”谭七笑道。他个子矮,相貌奇特,一张脸又窄又长,所以人称“马头七”。旁人虽很难看出他年纪究竟多大,但众人皆知他是上帝会里屈指可数的名骑手,也是洪秀全的同乡。

“现在骑马自由了吧!”

“哈哈哈!这可方便多了。”

从前为避官府耳目,骑马要谨慎。如今上帝会公开造反,鹏化山、紫荆山一带已是自家的势力范围,再无谨慎的必要。

“别得意忘形,跑得太远可是危险的。”连理文笑道。他跟谭七谈话总是很愉快。

“没什么,现在跑到大黄江一带也没问题了。”

浔江上游从平南至桂平的一段,称作大黄江(也名大湟江)。

“你到大黄江去了?”

“嗯,去了,跟头目们联系。”谭七毫不隐瞒,他跟理文无话不谈。

天地会群雄都聚集在大黄江上,罗大纲、张钊、田芳等人被称作“艇匪”,只要他们待在水上,官兵就束手无策。

“他们会来金田村吗?”连理文问。

“照理说,他们的部下会先拿礼品到这儿来,然后我们回访。”

“由你负责吗?”

“对,很顺利,我得赶快去汇报。”谭七说罢,飞身上马,朝三界庙洪秀全司令部的方向奔驰而去。

八大头目手下有一万多人,他们很可能会腐蚀上帝会。留给上帝会防备的时间并不多,八大头目此刻已向金田村派来了十六人代表团,这是种礼节性的拜访,作为回应,上帝会也向大黄江派了同样人数的回访团。

回访团另有目的。洪秀全一再说,要参加就必须遵守上帝会的规矩,回访团要去向天地会头目说明。回访团中有个叫白亚福的人,最为能说会道,这十六人本是同等级别,但说话的事主要由他负责,形式上,他就像团长。

听了说明,田芳等人直摇头。

“这太严了!”

“要说严,你们不也同样吗!入天地会时,要把刀搁在脖子上,那才叫人害怕哩!”白亚福回道。

“嗯,那倒也是。”

“不过,入会时并没有人被砍掉脑袋吧?”白亚福看了看大鲤鱼、大头羊。

天地会入会仪式确实可怕,刀对着脖子,令人毛骨悚然。不过,仪式上刀不会沾血。

“确是没人被杀。”

“意思是一样的嘛!”

“不能喝酒、抽鸦片,太憋人了。抽点鸦片,就这样吧?”大鲤鱼用食指做了个切喉管的姿势。

“嗯,是有这规矩。不过,拿我来说吧,酒也会喝上两口的,这个也来点儿。”白亚福右手拇指和小指翘起来,其他指头弯下去,做出抽鸦片的样子。

“是吗!这么说,你刚才喝了酒吧!”

“大喝了一通,可你们看,我脖子不还没断吗!”白亚福缩了缩脖子,做了个怪相。

清政府已正式采取了剿匪措施,林则徐要来广西的消息并未使上帝会动摇,却大大震动了天地会。两广一带,百姓视林则徐如神明,朝廷派他来,表明政府下了狠心,要认真了。官军得到增援,天地会迟早会被各个击破,头目们平时互相倾轧,现在这八人破天荒般在大黄江会聚,这本身就表明他们已意识到了危险。

“听说上帝会在加紧训练。”

“可是,他们不是咱天地会的组织呀。”

“现在不必谈这些了。”

“他们跟咱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有点不一样也可以嘛。咱们可以把他们同化过来!”

“他们人数多,恐怕是想同化咱们吧!”

“可以装作是受他们的同化,其实是去同化他们。”

“对。一旦打起仗,你瞧,还是咱们行。咱们的发言权一定会越来越大。”

八大头目决定参加上帝会,他们准备先从底下活动,进而篡夺领导权。其实上帝会早已觉察到这情况,所以一开始就采取了强有力的同化措施。八大头目带领他们手下一半的人马,开进金田村。半路上还发生了一点小纠纷。

“大纲,你的性格最像上帝会,一定能干得好。”大头羊张钊挑开话头。

“哦,我什么地方像?”罗大纲反问。

“以前跟你一块儿行动时,我杀了那老太婆,你不是发了一通脾气吗!”

“那是你不对!我现在想起来还生气!”

罗大纲曾和张钊合伙在广西东郊袭击沿江村镇,当时一户被抢人家中有一个老太婆,指着张钊骂道:“你这个杀千刀的土匪,迟早会遭报应的,叫你砍头示众,不得好死!”

“臭老婆子!”张钊手起刀落,将老太婆斜劈成两半。

当时罗大纲非常生气,他抢劫,但不杀人。“要跟我一起干,就得按我的方式办!”

“你什么意思?是你求我来帮忙的!”

“滚,我再也不愿看见你这个大羊脑袋了!”

一番争吵,两人散了伙。这是一年前的事,如今两人能在一起,还是因为其他头目的撮合,紧要关头,谁也不计较往事,偏偏大头羊是个没脑子的人,非要旧事重提。

八大头目进了村,立马目瞪口呆。营盘成了刑场。一个简单的绞首台,上面挂着黄色的绳锁,被拉上绞首台的正是白亚福。

萧朝贵悲痛道:“我们给了他多次反省的机会,但他却不知悔改。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是个有毒的人。上帝会的兄弟都是罪孽深重之人,但他们知道自己有罪,所以一直在努力赎罪。罪恶能不能消除是另一个问题,愿意努力消除本身就值得赞扬,这正是上帝会的基本教义。不做这种努力的人,就不能接受上帝会的教义。他已不能算是我们的兄弟,为了不让他将毒传给别人,必须采取措施。这也是最后的办法。”萧朝贵说话的技艺虽不如杨秀清高明,但这一番话却也有感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