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城与重创(第4/4页)

一声巨响,第一炮正中先锋队长的船。人倒,帆折,船沉。第二炮、第三炮,江中掀起了水柱,水已泛红。太平军毫无办法,陷入了绝境。

“弃船登岸!”杨秀清冷静地下了命令。人们从船上跳进水中,朝岸边游去,但在那里遭到了步枪狙击,很多将士命丧当场。敌人依然没有露面。连理文和冯云山同在一只船上,重伤的人无法游水。

“干脆坐在船上冲到岸边去吧!”理文提议道。

“只有这么干了。”同船军官同意了理文的意见。

当南王轿子在岸上落地时,前方树林中突然发出一片呐喊声。

敌人露面了。

“不行!”连理文向周围看了看,船已搁浅了,往回走是不可能的。

“上东岸!上东岸!”远处的喊声传进了理文的耳朵里。是杨秀清。理文终于发现了战场上的不协调,杨秀清的喊声给了他启发。四散逃奔的太平军,有的游向东岸,有的登上西岸。但却只有西岸有炮声、枪声和呐喊声,东岸寂静异常,也许只有西岸有伏兵。

“是湘勇!人不多!”杨秀清不停地叫喊着,沉着,冷静。

“那支军队确实很强,不过人数不会太多。”理文明白了。

湘勇在永安损失很大,短短时间内,江忠源不可能招募很多的人。

“不要害怕!”理文向周围的将士们大声喊道,“敌人不多,东岸都没有人。炮弹大概也只是最初准备的那么几发,不会再开炮了!我们要沉着!”

敌人好像对落进圈套的猎物有点不知所措。

理文正在考虑自己该怎么办,突然,南王的轿子横倒在他面前。他揭开轿帘喊了一声:“南王!”轿里没有应声,但传出了呻吟。

“还活着!”将士们也清醒过来,帮助理文把轿子放正。

“抱出来!”理文用命令的语气道。

“该怎么办呀?”

“把冲到岸上来的那块大木板给我找来!把南王放到木板上,一定要到东岸去。我们保护着南王游过去!”

东岸太平军此时终于镇静下来,开始对西岸的湘勇还击。

“对手和自己一样艰辛。”这是常识,也是真理。

江忠源向和春送去了“飞函”(火急公文),要求他向蓑衣渡东岸出兵。

可是,和春并没有派兵。

“指挥作战的不是别人,是我!”面对飞函,和春一边用鞭子敲桌子,一边大声喊道。向哪儿出兵,出不出兵,一切都要依他的意见来决定,他不能受别人指使。在和春看来,江忠源这个非正式军官,正在多管闲事。

“我们的兵力有限,怎么能把重兵调到那种地方去!”和春把鞭子扔到了墙脚。把兵力调到蓑衣渡东岸,若因此给予了太平军沉重打击,那功劳归谁呢?作战计划的制订者是谁?北京将怎样判断呢?和春在脑子里飞快地衡量了这些利害关系,到底没有派兵。

江忠源在蓑衣渡等了又等,仍不见桂林兵的影子。他的兵力很少,正考虑勉强分一些兵力到东岸去,太平军已经出现了。杨秀清是天才的军事家,一看伏兵进攻的情况,就明白了敌人的内情,所以他始终沉着冷静,一登上东岸,立即指挥对西岸敌人的进攻。不过,太平军在蓑衣渡的损失是很大的,可能是举兵以来所遭受的最大损失。

连理文拼命地划着水。四周不断掀起一股股大大小小的水柱,看来敌人的射击目标逐渐集中了,一股小水柱带着尖利的响声,在他的身边腾起来。

“再鼓一把劲儿!”江岸就在眼前了。他抬起头。飘扬的天王旗进入了他的眼帘,看来洪秀全也平安上岸了。他朝木板瞅了瞅,但他那个角度只看得到南王的脚。

晃动得太厉害,会不会影响南王的身体呀?理文担心起来。

他的记忆到这里就中断了,他只记得右肩上一阵剧痛。

之后,就是梦,奇怪的梦。

他在空中飞。人怎么能在空中飞呢?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对!不是在空中飞,是在江里游水。可空中和江中大不一样呀!

星星闪烁。哪里会有这样怪的事呢?不是星星!那么是什么呢?是什么?

对!是水柱,是“噼啪噼啪”的水柱!

身子在空中飞,到处都是星星。江到哪儿去了呢?水柱呢?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想喊,但出不了声音。他拼命想喊出声音。星空的一角好像慢慢地亮起来——但还是出不来声音。不过,慢慢亮起来,这可是好兆头。江水、水柱很快就会出现的吧!

对,再鼓一把劲儿,一定会出声音的。

“不要紧吧!”——这是女人的声音,熟悉的声音。

“果然是……”他苏醒了过来。

那是新妹的声音,理文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地方其实并不那么明亮,但却叫理文感到刺眼。

“啊呀!醒了吗?”一个女人在瞅着自己,他清楚地闻出了女人的气味。

“新妹!……”他说出了声音。

“啊呀!认出来了?认出我啦!……真的!在叫我哩!”新妹的声音颤抖着。另一个女人走了过来,但理文不知道她是谁。许许多多的回忆潮水般涌进他的脑子。“南王怎么样了?太平军?这儿是……?”他的声音微乎其微。

新妹把脸凑了过来。

“太平军三天前到南边去了。天王、东王、西王……还有北王都……”

理文体力恢复后,新妹才告诉他,南王在渡江时中弹死了。

“还跟着太平军去吗?”在理文醒过来两天后,新妹抚摸着他的额头。

“去!还跟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