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军水师(第4/5页)

岳州开始惊慌。

“我在军队的光荣历史这就完了!”提督自言自语。

其实,他所谓的光荣历史,也是幸运历史。他是满洲正白旗人,初属鸟枪护军。嘉庆十八年(1813年)被派往河南,授骁骑校,这是他首次当军官。从那至今已四十年。十年前,鸦片战争,他以总兵身份参加,但未亲临战场。是以看似身经百战,其实他毫无经验。其后,甘肃回民叛乱,但他赴任时,叛乱已平定,他坐享其成。但是,幸运不会永远持续下去。湖北是他首次当总兵的地方,这次,他当上提督,可谓衣锦还乡,但看来好景不长了。

“老头儿!”半夜里他叫来陆老头儿。

陆老头儿三十年前担当他的勤务兵,至今一直未离开他身边。

“出大事啦?”陆老头儿边说边走过来,他好像已知道叫他来的原因。

“给我出点主意吧!”

“这是从未碰到过的事啊!”陆老头儿很受主人信赖,他为主人处理过种种杂务,无论金钱,还是女人。他头脑灵活、办事精干,处理幕后的事更为拿手。他早已觉察到主人要跟他商量的可能是逃跑的事。

“府城看来保不住了,两千渔户没交手就溃逃了。长沙有六万军队,也未能狠狠打击长毛贼……毛贼未损失一根毫毛,现在朝我们这边打来了。”提督皱着眉头道。

“不能白白送死呀!”

“就是嘛!长沙不应该把长毛贼白白地放跑了。”

“咱们扣留了船只,现在看起来也是失策。”

“为什么?”

“长毛贼是听说岳州有五千民船,才朝我们这边开过来的……不过,这也只是谣传。”

“是呀!”提督紧咬嘴唇。自己干的事反叫自己遭了殃,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过去的事无法挽回,想想今后该怎么办吧!”

“对。不能白白送死,可是,要逃,又会落个余步云的下场!”

鸦片战争中,浙江提督余步云丢弃宁波逃跑,被处斩刑。以前也有过其他败阵逃跑的提督或总兵,但处死的只有一个余步云。

“余提督被砍头,因他是汉族。若满族提督,干了同样事,恐怕脑袋是不会掉的。”街头巷尾,军队大营中常常窃窃私语,大家脸上心里,都是不满。

“军队赏罚应仿效圣祖平定三藩之乱时的做法!”

最近朝廷里出现了这样的意见。这一消息传到了博勤恭武的耳朵里。在平定吴三桂叛乱时,清朝建国仅三十年,而满族高级官僚却彻底贵族化。满族军队根本不起作用,镇压成功完全是依靠绿营,即汉族部队。圣祖康熙帝论功行赏,赏则汉人先赏,罚则满人先罚,尤其皇族亲属。大将军勒尔锦郡王和简亲王喇布等人被剥夺爵位、没收家产,还受了监禁处分。清军因此士气大振。三藩之乱后两年,台湾郑氏也终于投降清朝。清军这一黄金时代,是以严厉的态度对待满族军官而建立起来的。现在朝廷开始反省,认为应当吸取这一历史经验教训。军界已做了这样的预想:这次若发生战争,满族将军定会受到严惩。

这也是博勤恭武担心的事。“不战而逃是不行的,一定要做个样子让人看看。要打!可能的话,还要负点伤,让人觉得是不得已才后退的。”

提督想说未说出口的话,陆老头儿早已明白。提督的意思是要陆老头儿给他导演一下,不仅是角色,连观众也要为他备好。

“这是个关键,花多少钱,我不在乎。”提督道。

曾国藩十三年未回故乡。他是个易动感情的人,在母亲灵前放声痛哭。

“行了,不要哭了。”弟弟曾国荃拉着哥哥的袖子劝道。

“我已灰心透了!”

在结束了作为儿子应行的仪式后,他走到院子里,抬头仰望苍穹,这时他才感到一点秋天的凉意。曾国藩真的灰心泄气了。他那垂头丧气的样子,旁人看来也觉得有点儿太过分了。他那仰望秋空的目光,好半天才定下焦点。

“不能总这么哀痛啊!现在正是国家多难之时!”曾国荃好似已忘了母丧,只担心战事。

“多难,确实是多难!”曾国藩的话里没有一点力量,这使弟弟无法忍受。

“哥哥不也是侍郎吗?处此地位,恐怕对国难比谁都更应关心吧!”

“我是关心的。”

“看不出来是这样。母亲去世是哀痛的,可是……”曾国荃肩膀上憋足了劲儿,弄得他连话也说不下去了。

“光是捶胸顿足,非忧国之士!”曾国藩劝诫弟弟道。

“那倒也是。可是……”

“要带兵去长沙吗?”

“如果可能,我是愿去的。”

“如果不可能,那就只好忍耐吧?”

“那……”

“你是说,也要让我跟你们一起捶胸顿足吗?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呢!”

“是的。所以……因为没有军队,所以要搞军队,搞团练。在这方面还要哥哥帮忙。”

“朱孙诒已经开始搞了。”湘乡县知县朱孙诒早已在加紧训练壮丁。

“不过,还得要哥哥……”

知县正七品,不算是什么大官,在中进士的人当中,成绩较差,名次较后的人,一般最初都是当知县。像曾国藩这样在中进士时名次较前的人,一开始当的官儿就比知县大得多。侍郎是正二品,巡抚是从二品,所以侍郎的地位比巡抚还要高。曾国荃话中意思是,知县虽拼命搞团练,但若当大官的曾国藩能够出马,团练会更有力量。

“只要哥哥跟乡绅们打声招呼,分量可不同啊!”搞团练也要经费,光是让年轻人吃饱肚子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侍郎出来说句话就可能筹措到很多钱,比知县说话的效果要大得多。曾国荃这么认为。

“会是这样的吗?”曾国藩仍仰首望天。

“不光靠地方士绅捐款呀。若哥哥能出来主持湘乡团练,北京总不会一点不照顾吧。”

“天真!”曾国藩这时才把目光转到弟弟身上。

“为什么?”弟弟不理解遭到哥哥斥责的原因。

“你打算向北京要钱吗?”

“给一点预算就……”

“我明白地给你说吧,现在国库里只有五六万两银子。自长毛贼造反以来,用于镇压的费用已超过一千万两,在一小撮人造反初期就花了那么多钱。现在他们自称有五万、十万人,北京只那么点儿库存,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曾国荃答不上话。

“不要指望北京会给一个铜板。要搞团练,必先筹钱,捶胸顿足,一个子儿也不顶!”

“我明白了。”曾国荃低下脑袋。

“不管怎样,战争情况要随时告诉我。”

“是!”曾国荃眼睛一亮,他从哥哥的话中已了解到哥哥还是在为国事担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