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的密使(第4/5页)

例如,石达开驻在安庆,逐渐受到当地人的敬仰,杨秀清感到这很危险,于是把秦日纲派去接替他,石达开被叫回天京,将韦昌辉的一部分权力委交给他。令人感到有讽刺意味的是,杨秀清越是想扩张自己的威力,韦昌辉势力反而越强大。杨秀清为增加自己的威严,决定不直接受理从前线送来的大小报告。杨秀清很快要当上太平天国名副其实的帝王了,不能事无巨细,一一亲自处理,他决定仅受理下一级机关的重要报告。下一级机关就是北王府。规定,北王府先把前线报告加以研究,分清轻重等级,然后再送往东王府。

这确实可以表明东王府高居北王府之上,谁都看得很清楚。但是,北王府因此而掌握了所有实际事务。究竟什么样的报告要送到东王府去,完全由北王府决定。于是,谁都想巴结北王府,人们都向那里聚集,韦昌辉的势力增强了。把石达开叫回天京,让他承担韦昌辉在天京垄断的一半实际事务,其目的主要是抑制过于强大的北王府。西部战线出现了严重局面,若让北王韦昌辉继续待在天京不动窝,杨秀清感到有点说不过去。东王一度曾宣布让韦昌辉去湖北督战,但又以“未能获天王准许”为由,取消了这个决定。秦日纲在安庆扩军两千人,杨秀清对此很不满,决定让罗大纲去接替秦日纲,把秦日纲扩大的一部分军队编入东王府。

不久,杨秀清决定派韦昌辉去江西。

派出去征集军队不好,留在天京积蓄实力对杨秀清也是麻烦事,杨秀清按他自己的方式权衡利弊,结果还是决定将韦昌辉派出去。韦昌辉若待在天京,北王府有可能变成反杨秀清的大本营。前线上都要派人到天京来联系,杨秀清不愿让韦昌辉掌握这样要害的工作。不能把韦昌辉长期放在同前线将领经常保持联系的岗位上,派出去也许会扩大军队,但必须要同敌人作战。

曾国藩已在南昌建立了司令部。

杨秀清一向轻视洪秀全,认为他“干不出什么大事”。

“天王派出了密使!”在听到负责情报工作的部下这么报告时,他流露出不相信的神情。

“派到哪儿?是湖北还是江西?”湖北有石达开,江西有韦昌辉。

“不是,是上海。”

“什么?上海!”

“您还记得曾在桂平洗石庵里待过的那个名叫西玲的女人吗?”

“啊,她跟金顺记关系密切,是个混血儿,很漂亮。不过,她比我们要大得多呀!”

“可能是要她到天京来管理天王府后官。”

“哈哈哈!”杨秀清大笑起来。由于两年前的“天父下凡”,杨长妹、石汀兰、朱九妹等年长妇女都已离开了天王府。天王府后宫美女成群,大概是女人间的矛盾激化,洪秀全有点对付不了了。

“如果是那个西玲,论年岁也不小,又是旧相识,而且从她性格来看,也可以胜任管理女人的工作,解决她们间的矛盾。天王也真想出了这个好主意。哈哈哈……”

杨秀清一笑置之。

这时,在上海维多商会的一间屋子里,连维材抱着胳膊说道:“天王派密使的事,看来已经泄露了……”

“您是指向西玲派密使的事吗?那看起来好像是有意泄露出去的。”连理文道。

“这是苦肉计呀!为的是掩盖向江西和湖北派出密使……天京危险啦!”

连维材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封没写完的信,那是准备寄给台湾统文的信。清军江南大营溃灭的消息传到上海,是那年(1856年)阳历六月末。向荣负伤,逃到句容,接着退到丹阳。江南大营溃灭五十天后,阳历八月九日,向荣死在丹阳。

天京解围。严格地说,这不能称之为包围,太平天国的军队和人员一直可以自由出入天京,只能说,在天京紧旁边存在着清军强大的军事基地。江南大营防守极其坚固,这个基地与其说为了进攻,不如说是为了防守。江南大营的意义就在于它的存在,当然要把重点放在防守上。

“江南大营就设在南京城边,长毛贼因此而不能向各地派遣大军。”向荣向朝廷解释。

江南大营最终还是被太平军攻破了。太平天国举国参战。东王命令麾下军队从通济门出击,翼王石达开的军队分两路进击,夹击江南大营。燕王秦日纲进攻天京东边紫金山的清军阵地,李秀成和陈玉成也在其中。

有一个人因监督经陆路运送的茶叶,曾从南京附近经过。他把当时的情况告诉连维材:“那士气完全不一样。这一战,太平天国齐心协力,势要摧毁江南大营,那可一点不含糊啊!清军吊儿郎当,以为以前太平军不来进攻,是他们没能力进攻。”

“是呀,齐心协力很重要……”这人离开后,理文走了进来,“江南大营战斗开始前,她已进了天王府,样子很精神。”

“据说江南大营一战打得很漂亮。”

“是的,整个天京节日似的热闹非凡。据说清军大营里丢下无数大炮、火枪、弹药和粮食,人们都争着去看这些物资。”理文有他自己的情报来源。

“胜利会使人兴奋。天京现在大概是笼罩在这种兴奋的情绪之中吧。”

“简直有点得意扬扬啦!”

“在这之后,将会是松懈。”

“目前还没出现这样的状况,石达开立即奔赴武昌,韦昌辉在江西顶着,弄得南昌的曾国藩动弹不得。”

“不,一定会松懈的。情绪松懈是人之常情,否则那才是怪物哩。南京肯定有些人不在兴奋者的行列之内。”

“那一定是无法兴奋起来的人。”

“对……该做的事太多了。像江南大营之类的胜利无法使人兴奋起来。不知道天王和东王哪一方先下手?换一种有趣的说法,不知道哪一方轻率?”

“哪一方先下手好呢?”

“从我来说,还是希望天王先下手。不过,最好对哪一方也不偏袒。起码目前要这样。”

连维材眼睛注视着他面前的儿子的脸孔与耳朵之间的地方。在那后面的墙上,张贴着一张地图,是世界地图。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朝墙壁挪动脚步。

“这里是法国巴黎!”连维材把手指放在地图上。

“啊?”突然转变话题,连理文莫名其妙。

“去年在这儿举行了万国博览会。”

“这件事听说过。”

“哲文在来信中说,日本也参加了这次博览会,但不是以日本名义,而是江户幕府与萨摩岛津分别派代表参加的,据说谁都以为有两个日本。”

“那确实是……”理文难以推测父亲究竟想说什么。

“有两个日本,表明有内讧。这问题终究是要解决的,我们不应偏袒哪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