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6/6页)

让福布罗根满意可没那么容易。“有没有美国人见过纳兹鲁拉还活着?”

“有,”理查德森回答道,查着他的笔记,“从科罗拉多来的灌溉专家,普里奇特教授报告说,沿着波斯边境去查看水流的路上,他在比斯特堡与纳兹鲁拉谈过话。”

“他们见面的时候他知不知道那就是纳兹鲁拉?”

“他信上说,那是个优秀的年轻人,留着胡子,从沃顿商学院毕业的。肯定是纳兹鲁拉。”

“下一个猜想。”代理大使严厉地说。

“她有没有可能叛逃到俄国去了?”我问道。这时候是1946年,多数美国人听到我这个问题都会十分惊诧,因为当时在美国,大家还没有普遍认识到俄国是我们的主要敌人。而我们大家正好居住在与俄国毗邻的阿富汗,所以才都知道这点。

“我脑子里也出现过这个念头。”代理大使回答。1946年和1947年,从喀布尔发回美国的报告要是印在媒体刊物上的话,会让我们的使馆人员看起来像是一群军事天才。部分原因是,我们的情报官理查德森能够明察秋毫,部分是因为福布罗根上校在军事上总是直觉敏锐;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们所有这些使馆官员都很会用脑子。

“我们知道阿富汗人恨共产党,”我争辩说,“尤其是恨共产党对待宗教的态度,但是我们也知道,俄国的秘密特工一直在这个国家暗中活动。现在,如果一个美国女人广而告之,说自己受够了美国和阿富汗……嗯,俄国人会不会来接近她?”

理查德森点着烟斗,冷冰冰地说:“你还不如调查一下她是不是投奔中国人去了。别忘了,在北边也有中国控制的领土。”

“我觉得咱们路子不对,”福布罗根上校说道,“如果她跑到俄国或者中国去了,那儿的政府会用这个事情来让咱们出个丑。可是并没有嘛。”

“另一方面,长官,”我据理力争,“就这个姑娘的个性来说,她对自己家乡的态度……一切都说明她是那种有可能叛变的人。”

代理大使拒绝评论,并且使讨论的方向来了个大转弯。“有没有可能跑到欧洲去了?她怎么就不可能跟某个意大利大公在威尼斯过好日子呢?”

对这种猜测,理查德森摆出一副轻蔑的表情。“一个美国姑娘在不被人发觉的情况下进入印度,然后从卡拉奇或者孟买坐船航行,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压根儿没法做到。你想给英国使馆打电话,叫他们查查?”

“我收回这个假设。”福布罗根被说服了。一阵沉默之后,他转向我说:“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米勒。”

“我尽力而为,长官。”我麻利地回答道。

“你必须查个水落石出,”他低低地吼着说,“要不然你就回到见鬼的海军里去。”大家笑起来,理查德森离开了房间,然后纳克斯勒也走了。就剩我们俩的时候,福布罗根上校搂着我的肩膀说:“米勒,要是老头子从香港回来之前我们就能搞清楚杰斯帕姑娘这件事的话,我可就立了大功一件啊。”

“我一定竭尽全力。”我向他保证。

“另一方面,”他谨慎地说,“也别急于求成。这是你第一次执行大任务。多问问题。好好了解这个国家。别怕出丑,因为总有一天我们得越过边界去打仗,那时候你就成了唯一一个具有实地经验的人了。眼睛睁大些。”

“我会的。”

突然间他动了真感情,大声嚷起来:“上帝,我要是你该多好!祝你好运,孩子。”

我离开他办公室的时候想道:纳克斯勒拼了老命要去巴黎,理查德森则想回美国。可福布罗根和我却热爱着阿富汗。痢疾算得了什么,孤独又算得了什么?我知道,在我俩的履历表上,被派驻到阿富汗将是其中最为艰苦卓绝的任务。这个职务早晚会让人经受考验,而于我而言,预赛刚刚结束。我就要一头扎进地球上这口巨大的坩埚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