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4/11页)

就在我得到这个结论的时候,马福隆把他的小小驼队领到废墟之上,过去几个世纪以来,科契人一直在这里安营扎寨,他和史迪格里茨铺开帐篷的时候,艾伦在月色中走到我身边慷慨地说:“很抱歉,米勒,我们两人这一路争吵了不少次。我一直在苦苦探索,寻找共识。”

“找到了吗?”

“找到一些。那时候看着奥托可能会在对决中死去,我确实明白了一个重要的道理。活着本身就是美好的。我当时在祈祷他能活下来。”

“他能活下来,真是走运,”我回答道,“你和他注定要在阿富汗做出一番事业。”

“‘非人’是做不出什么事业的,”她温柔地纠正我,“他们只是存在而已,而且世界从他们那里汲取希望。”

“有一件事让我稍感安慰,艾伦。你说的那些话,我总算稍微明白了一点。但是我像纳兹鲁拉一样……既然我已经被卷入了这项文明的事业,那么我愿意为之奋斗。”

她热烈地微笑着,抓住了我的双手,那一刹那的感觉就像上次一样,令我浑身战栗不已。“你真可敬!米勒,我事先早有预料!我就知道,到了大夏城,你会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是在大夏城?”我问道。

“难道你不知道,在他们历史的巅峰时刻,这里的人也说着和你同样的话?毛拉们宣布说,安拉特别眷顾这座城市。不会有伤害降临此处。将军们夸口说,我们的城堡坚不可摧。没有敌人能接近我们。银行家们说的话尤其让人宽心:去年我们这座城市的总产品上升了四个百分点。我们每家的厨房都能雇得起两个奴隶。这就是大夏城。这就是纽约。”

“你当真相信同样的事情会降临到纽约?”我问道,突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因为我不得不回想起当我们长途跋涉,南下来到大城的废墟时,我自己也曾经想到过:这里就像是纽约和里士满之间的一号公路。

“我相信,未来就是这样,”艾伦回答道,“但是你绝对不能这样想。因为你还年轻。你注定要回波士顿去工作,就像纳兹鲁拉在坎大哈一样。我会为你们两人祈祷,但是我永远不会理解你们的事业。这注定不会有结果……无论如何也不会。”

我告诉她:“我会对你的父母解释。”而她刚要开始说些关于他们的牢骚话,却突然改变了主意,而是给了我一吻,这并非出于礼貌的面颊轻吻,而是在嘴唇上饱满的、满溢着爱慕之情的一吻,正如她在人生之路上到处留情一样。有一瞬间我懂得了那种引领她胡乱来到大夏的激情。那一吻与跳舞时触碰她的玉手一样,表达出这个拥有强大、致命力量的女人的感情,使我不顾理智,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在美国遇到她,我俩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仿佛听到了问题的答案,正如哈弗福德学院的那个男学生对联邦调查局探员说的一样:我总是觉得其他人说不定能使艾伦过上正常的生活。但是我承认一点。我不是那个她命中注定的男人。

我刚想挣开她,但是她出乎意料地抓住了我的肩膀,又一次不顾一切地亲吻了我。“我多么希望是在美国遇到你。多么希望是在你在阿富汗学到这一切之后遇到你。”她把头发从前额拂去,看着大夏城的废墟。“不,我对待你一直很不好。这些废墟已经深入我的骨髓。”她神经质地笑起来,又说道,“另外,你那么年轻,那么朝气蓬勃。而我却总是这样老气横秋。”

她说这话时,月光在她那美丽的脸庞上若隐若现。她穿着拉查亲手绣过花的灰色上衣,身体向后靠去,她那光着的双腿在科契人的黑裙子下露了出来。她的膝盖被马鞍鞋的皮带子遮住了,她的容貌是我所见过的任何充满生气的魅力女性都无法比拟的。这一次,我主动亲吻了她,她带着狂热的满足感将她美丽的胴体投向我,贴住我的面庞,双臂穿过了我的身体。我惊讶于她的反应居然如此热烈,也恐惧于其他人可能会窥见我们,但是她老练地计算得出,男人们搭帐篷的工作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干完,小蜜拉给骆驼卸货的活还要干上一段时间。

“他们不会想到我们的。”她安慰着我,边在土堆之间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找到之后招手示意我过去。

“你要干什么?”我惊讶地问道。

她甩掉了脚上的马鞍鞋,正在解开吊住裙子的细绳。“咱们不是刚刚说过,生活本身就是美好的吗?咱们好好地享受吧。”看到我迟疑不决的样子,她又争辩道,“就算他们找到咱们又有什么两样?”

这个想法把我吓了一跳,我没有动。“蜜拉会不一样。”我结结巴巴地说。

“你不想吗?”她用挑逗的语气说,裙子跌落在她的脚下。

“你知道我想。”

“那就来吧。”她用令人陶醉的优雅姿态从那堆裙子上走了过来。

我知道,任何在此情此景下还犹豫不决的男人看上去必定是一副极其可悲的样子,不管是从女孩那方面看,还是从他自己的角度看,而且,我也渴望握住那双纤细诱人的美腿。然而我又听到自己居然不可思议地作出了这样的回答:“你不应该这样对待史迪格里茨。”

带着一种厌恶的情绪——究竟是厌恶我,还是史迪格里茨,还是蜜拉,我不得而知——她重新穿好裙子,把细绳系好。“我为史迪格里茨做了一切我能做的事情。”她说。她光着脚走到我身边,悄声说道:“另外,早早晚晚,俄国人肯定要来抓他。”

她语气中的冷酷就像这片沙漠一样瘆人,现在我很高兴自己没有跟着她沉入沙丘深处。“你对史迪格里茨的理想主义跑哪儿去了?”我问道,“几分钟之前,你还在说你祈祷他能活下来。”

“他确实活了下来。”

我想到:我敢打赌,她诱惑史迪格里茨去挑战祖菲卡的时候,一定对他用过同样的说辞。但是,奥托,祖菲卡正忙着其他事情呢,他才不在乎。她说的没错。“你那些有关非人类的美好想法呢?”我问道,“你放弃了?在那里的时候,有那么几天你把我都说动了。”

“想法出现,然后又会消失。”她回答道,穿好马鞍鞋之后她说,“你非常了解我们应该怎么做。找个睡袋,马上离开帐篷。”

“在那儿跟蜜拉一起?”

“在驼队商道上我就警告过你,你对蜜拉过于认真了。另外,过不了几天,她就会回到她父亲身边。”

我吓呆了,后退了一步。“在巴米扬你取笑过那些你称之为积分比赛的人们。现在我知道这场比赛何等重要。我真心实意地认为,如果我正当地对待蜜拉,就等于为我自己赢得了一分。无论你是否喜欢,如果你戏耍史迪格里茨,你就会丢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