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好奇的代价(第3/3页)

但意外真正发生时,诸葛亮还是大吃了一惊。

因为熄灭本命灯的不是敌人,却是自己人。

魏延。

当时的魏延正飞步入内,告诉诸葛亮“魏兵至矣!”魏延的脚步急,一阵风进来,竟将本命灯扑灭了。

诸葛亮到这时才知道,原来人世间,伤害自己最深的往往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甚至是自己的保护者。

保护与伤害,往往是一墙之隔,一念之差。

姜维怒了,拔剑要杀魏延。诸葛亮却弃剑而叹,觉得一切都是天意。

如果天意让魏延来做熄灯之人,杀了他又能怎样呢?与天意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就像此时的他,行祈禳之法,却不知死生有命,不可得而禳之,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毫无收获。

便黯然收场,开始交代后事。

诸葛亮的后事交代,充满了玄机,也充满了惆怅。

玄机有三。一是认定他死之后,魏延必反。为此诸葛亮制作了一个锦囊,将妙计藏于其间,交给杨仪,以解将来可能发生的国家危难。二是他交代杨仪,自己死后,决不可发丧。军中要安静如常,切勿举哀。三是指定并且只指定两个相位继承人:蒋琬和费祎。费祎之后,蜀国托与何人,诸葛亮没有说,他也无法再说什么。所谓生前身后事,他能够掌控或者说看破天机的也仅限于此了。

惆怅则无法言说。在给后主刘禅的信中,诸葛亮字里行间充满了自责和感伤:

“伏闻生死有常,难逃定数;死之将至,愿尽愚忠……兴师北伐,未获成功;何期病入膏肓,命垂旦夕,不及终事陛下,饮恨无穷!”

同时诸葛亮自责“吾不幸中道丧亡,虚废国家大事,得罪于天下。……再不能临阵讨贼!悠悠苍天,曷此其极!”

一切已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是人生常恨水常东了……

建兴十二年秋八月二十三日,诸葛亮抱憾而逝五丈原,时年五十四岁。三国的历史毫无疑问为此停顿了一下,一时间有不知如何往下演绎的惆怅和迷茫。

因为一个完人走了。

一个充满智慧的完人走了。

一个让周瑜感叹“既生瑜何生亮”的完人走了。

一个让刘备三顾茅庐、终生相依、死后相托的完人走了。

一个让刘备成为曹操对手的完人走了。

一个舌战群儒的完人走了。

一个逆天而行、终成三分天下格局的完人走了。

一个呕心沥血、为蜀国开太平盛世的完人走了。

一个让刘禅如丧考妣的完人走了。

一个让孟获心服口服的完人走了。

一个六出祁山为理想燃烧自己的完人走了。

一个与天斗其乐无穷却未能过满甲子年的完人走了。

一个让三国历史变得好看的完人走了。

一个司马懿视之为对手的完人走了。

毫无疑问,诸葛亮之后,三国的历史变得不那么好看了。因为平衡被打破了。蜀国不再有问鼎中原的勇气和可能,它注定要走向沉沦和落寞。诸葛亮之后无三国,更遑论西蜀了。刘禅是真正的如丧考妣,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他无法诉说。在历史的大格局中,他终究是个悲剧人物或者说是过渡人物。而曹睿也是悲剧人物或者说是过渡人物。

理由很简单,司马一族要坐大了。司马懿和他的儿子司马昭从这一刻开始,真正有了自己的空间。有了自己的无限可能。

虽然说在三国,没有什么不可能,但诸葛亮在与不在还是不一样的。

诸葛亮在时,司马懿的对手是诸葛亮;诸葛亮不在了,司马懿的对手是寂寞。在这个意义上说,诸葛亮的死敲响了丧钟。丧钟为谁而鸣,为蜀国而鸣,为魏国而鸣,也为这个令人爱恨交加的时代而鸣。

一切皆有可能。

一切都是轮回。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世间的道理无非这八个字。接下来,司马懿要有所作为了。

他的时代,司马家族的时代,在这一刻,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