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屠杀的前奏:从安乐死到种族清洗(第2/3页)

无需惊讶,鉴于这些压迫性的环境,许多犹太人放弃了,自杀了。一种大家喜欢的方法是服用过量的佛罗拿安眠药。一位幸存者注意到那么多人因为恐惧自己的生活而自杀是多么奇怪。许多人依然相信这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不可能把握伟大的德国文化矛盾背后的原因,这个矛盾涉及为何产生了巴赫、贝多芬、歌德的民族现在崇拜希特勒、希姆莱和戈培尔。据估计大约有一万犹太人自杀,因为他们发现没有未来,并且预料到会被纳粹消灭。

德国的犹太人集中在城市公寓强迫集中居住之后,面临着很快被驱逐到东部。第一波驱逐浪潮发生在1941年11月。德国犹太人的末日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回顾这些驱逐的历史学家依然惊讶于为何它们执行得如此顺利。历史没有记录下来任何大的阻难或者中断。无论犹太人还是德国公众都没有对毕竟是可怕罪行的开端引起什么大惊小怪。像其他地方一样,历史学家在这里不得不停顿下来提醒自己:受害者像北极旅鼠一样的行为不能归咎于这样一个事实,即大多数犹太人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命运。纳粹聪明的掩饰是毁灭进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对不知不觉地支持这一进程的犹太领导人和组织的依赖也是如此。这解释了这样一个事实:国家协会顺从地执行了纳粹的指令,它天真地认为犹太人会发现由他们自己的人来处置会舒服得多,因为他们会比纳粹要显示出更多的情感和友善。一位幸存者后来惊讶于在驱逐过程中体现的坚忍接受和平稳运作的特性。

令我惊讶的是犹太自治最高行政机构的自我克制和坚忍平静,他们让自己被国家社会主义管理当局逼迫进入驱逐工作当中。我非常清楚地记得那个夜晚,犹太社区和犹太机构的100名雇员被召集到一个会议室,从德国人给他们的材料中,根据职业和年龄,集合出一张有序的清单。

犹太人自己组织驱逐的进程就会更加人道的假定,是一个悲剧性的错误想法,因为它只是哄骗犹太人产生一种错误的安全感。纳粹理解的只是力量,没有其他。一个剧烈的和集体的抵抗行动可能会产生争执。莱奥· 贝克的一位朋友与圣雄甘地有一次会谈,其间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了抵抗纳粹的暴政,德国的犹太人应该做什么呢?甘地建议集体自杀,这会震惊文明世界的良心,并且用富有戏剧性的力量战胜纳粹的邪恶。但是这样的想法完全与贝克救人胜于毁人的信念相冲突。贝克也反对积极的抵抗,认为它是无效和弄巧成拙的。1942年5月抵抗出现了。一个由赫伯特· 鲍姆和玛丽安妮· 科恩领导的犹太人抵抗团体,试图烧毁柏林的被称为“苏维埃天堂”的纳粹仇恨展览会。这个团体给展览会点了火,但只形成了小的伤害。不久,盖世太保抓获了包括鲍姆在内的领导人,鲍姆受到了可怕的折磨,同时盖世太保还围捕了数百名无辜的犹太人,包括莱奥· 贝克和国家协会的其他领导人。贝克后来传话给没有被逮捕的不同政见者,他们应该停止自欺欺人的抵抗行为,因为它们会使犹太社会处于危险境地。当然,贝克的请求完全是无效的,因为纳粹无论如何都想要粉碎犹太社区,因此无论是贝克的消极办法还是鲍姆的积极抵抗都没有任何差异。1943年1月27日,盖世太保将贝克带走,送入特莱西恩施塔特。从那一天起,德国犹太人正式的末日降临。

一些犹太人幸存下来,其中的一些人在集中营里找到了生存的意志,侥幸逃过了死亡,一些人躲进德国深处和其他地方藏了起来。尽管一些家庭依靠地下生存状态作为一个单元也设法生存了下来,但大多数活下来的人是单身的。英格· 多伊施克龙和她的母亲完全通过运气和勇敢的德国人帮助存活下来,这些德国人冒死提供了庇护所和支持。其他生存者有曾经是教师的路德维希· 科尔姆,他和他的妻子斯特菲、小孩子苏西经受了数年艰难的经历,设法幸存下来,这多亏许多富有勇气的德国人,他们勇敢地面对无所不在的盖世太保的恐怖。1.5万犹太人配偶当中有许多是异族通婚的,比如维克托· 克伦佩勒,他们也幸存下来。1943年2月27日,几百名异族通婚的犹太人被带离他们的家园和工厂,送往即将实施驱逐的集中地点。这一“工厂行动”激发了唯一一次坚定的公共抗议,大约300名被逮捕的受害者的配偶在柏林的玫瑰大街发动了公开示威,最终成功地迫使受惊的盖世太保释放了他们的配偶。

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犹太人不得不照料自己,并依赖于个别自愿反抗纳粹暴政的德国人的友善和勇气。在通常情况下,可以说能够产生影响的德国主要机构——教会、大型企业、武装部队的领导人——完全没有聚集起阻止纳粹犯下的残暴之罪所需要的勇气和信念。由于缺乏这样的反对,抵抗留给了小规模的和私下的网络,它们冒着风险,要么把个别犹太人隐藏起来,要么帮助他们逃避纳粹特定的逮捕。尽管帮助犹太人的人数相对很少,但是它并非完全没有意义。马克斯和伊内斯· 克拉考尔夫妇在他们获救后组合了一张救助者的名单,它包括柏林、波美拉尼亚、符腾堡的教会教区,这证明在德国两大教会的体制领导层可能已经失败的时候,一些个别的神职人员并没有如此。相当多的神职人员公开地对抗纳粹,并显示出与他们的犹太人邻里的团结。其中一位是柏林的新教教会牧师海因里希· 格鲁贝尔,他公开认同莱奥· 贝克。两个人成了好朋友,并同时遭到盖世太保的逮捕。当盖世太保官员只给格鲁贝尔提供一张椅子的时候,他拒绝了。他说:“假如莱奥· 贝克不能坐下,我也不会坐下。”格鲁贝尔是唯一一位公开为犹太人辩护的神职人员。用莱奥纳德· 贝克尔的话来说:“他组织了对纳粹的反抗,将犹太人藏在教堂里,公开为他们祈祷,和他们一起进入集中营,在充满威胁的纳粹官员面前和犹太人站在一起。”

当然,这些努力是十分无效的,也是为时已晚的。直到1941年至1942年,纳粹的恐怖体制已经十分广布,难以打破。人们也把注意力集中在战争,几乎对他们当中一个微小的少数人群体正在发生些什么,或者对东部的犹太人正在发生些什么的传闻,都没有太大的注意。盖世太保深深地嵌入德国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和缝隙,它一直依靠着数千个告密者,他们自愿为最些微的利益告发德国人和犹太人。因此,那些在逃的犹太人不仅恐惧盖世太保,也恐惧数以千计热切的告密者。在犹太人当中甚至也有告密者,也就是所谓的犹太打劫者。他们为盖世太保工作,告发他们自己的人,其中最臭名昭著的是施特拉· 戈德施拉格,她用数百个犹太人挽救了自己可怜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