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〇四章 秘抒胸臆 士人从贼(第2/5页)

“孙先生若是觉得吃穿用度有什么不足,尽管和门外的卫兵言语一声。”

李孟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没话找话的说道,孙传庭眼睛看着文档,头也不抬,沉声的回答说道:

“有劳李总兵费心,此处比诏狱强的很,老夫呆的很舒服。”

最近对李孟来说却没有什么值得谈的,一句招呼过后,屋子里面就是很尴尬的安静,李孟也觉得颇为别扭,心想要不然就站起来直接说:先生,可愿帮我,只恨现代和这时代没有多看三国,要不然把“三顾茅庐”的段子拿来用在这里,可真很合适。

“近日看李总兵的屯田之法,的确是妙法,不过更妙的是,把山东田土民众变为你李总兵一人之物,真是好用心啊!”

对孙传庭的尖刻,李孟只是笑着回答道:

“这等高绝的手段,是出自周同知之手,李某擅长的是军事,这民政经济确实不擅长。”

孙传庭虽然还是看着眼前的文卷,不过却在凝神细听,听李孟说完,叹了口气,把文卷丢在桌子上,缓缓的说道:

“这手段倒也算不上什么高绝,老夫在西安府的时候也办过,只是老夫一走,那田地就成了秦王的产业。”

当年陕西武备松弛,军需空虚,孙传庭到陕西做巡抚之后,在西安府一带屯田,差不多两年的功夫,积攒了十几万两银子,两万兵马,还有足够的军粮,这是孙传庭的得意经历,不过和李孟在山东的手段一比,委实是相形见拙。

“当日老夫还是陕西的巡抚,可即便是在西安府周围屯田,也是牵制多多,西安周围田地都是陕西最肥沃处,不是藩王田庄就是贵官家业,动一动,立刻是吵嚷到朝廷那边,看你这文卷,李总兵办屯田的时候,还不过是个参将,如何就能做这样的大事。”

李孟听着孙传庭的感慨,等到对方询问,心中忍不住高兴,心想这毕竟是对方对胶州营系统的肯定和夸赞,回答也要慎重,也许劝说对方这就是良好的开端,可想了半天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索性是开口说道篇:

“实际这事倒也不如孙先生想的这么难,那些田地有些是送来,有些是买来,聚拢成片,然后招募流民就是。”

孙传庭听到他说的话,似笑非笑的说道:

“李总兵说的倒是直白,真是如此简单吗?”

李孟嘿嘿的笑了下来,有些话还是说开了好,也不知道眼前这位前巡抚,前总督有没有那种文人的所谓“风骨气节”或者说“精神洁癖”,不如把胶州营的所作所为稍微摊开来讲讲,他笑着说道:

“也有不卖的,刀架在脖子上也就卖了……”

说完这句,李孟盯着孙传庭,却看见这位孙先生脸上没有什么愤怒或者是厌恶的表情,反倒是很平淡的对待。

当然,当年孙传庭在西安府屯田,也不是双手干干净净。说到这里,李孟对孙传庭的印象变好了许多,这等见惯世情、通透洞明的大人物,对很多事情看的明白。李孟的许多做法他们不光是知道怎么做,而且还很理解。

比如说孙和斗那样的文人就有些书生气过重,而周扬这种,当初心理斗争也是非常的厉害,曾经在酒后和李孟哭诉道“以为自己是纵横之才,心如铁石,看到因为自己的手段而死亡和流离失所的人,还是整夜里无法睡觉,觉得愧疚难安”。

像那才子袁文宏也是这个模样,据山东盐帮监视的回报说,袁文宏曾经和自己的妻子叹道“如今无颜讲圣人大义”

这种心态若是转变过来,自然是对胶州营系统忠心耿耿,若是转不过来,终究是有隐患。

李孟对这种心态极为的讨厌,心想我提供你们温饱,给你们身份地位,每有我李孟,你们现在还是在乡间冻饿等死,怎么这肚子吃饱了,却还记挂着什么大义名份,什么圣人教诲,真是莫名。

所以在胶州营系统之中,军人的地位要比文人高一块,因为官兵都知道谁给他们饱饭吃,他们就给谁卖命。

孙传庭看得明白,那说明自己招揽对方,最起码在道德和道义这两方面不会存在什么障碍。

“手段虽然是李总兵这边凌厉了些,不过老夫所为的是平定流贼,还天下一个太平,报答天子的恩德,可你李总兵的所作所为,恐怕都是为了一己私利和那滔天的野心吧!”

李孟苦笑了下,看来自己想的还是太一厢情愿,不过看着孙传庭略带质疑的神情,李孟却冷笑着反问道:

“孙先生,这天子有什么恩德值得你报答……”

说完这话,李孟感觉自己的心都是激烈的跳了几下,来到这个时代以来,在京师那个从来没有见到的皇帝尽管作出了种种糊涂之极的决断,但那种全天下主宰的身份,和身边人无所不知的敬畏和恐惧,或多或少的影响了李孟。

尽管是来自现代,可李孟也是对崇祯皇帝不敢有什么怠慢,这或许是一种大环境大气氛下的影响。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感觉崇祯皇帝身上的那层神秘光环开始慢慢的褪色,原本高高在上的皇帝,整个大明的主宰,渐渐的变成了个偏听偏信,越忙越乱的糊涂蛋,李孟的敬畏也是越来越少,现在都可以直接说出口来。

李孟的作为,都是有种种的异心掺杂在其中,但一直没有说出来,不管是他还是身边的那些人都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却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机会,把一切都挑明了,孙传庭听见这话,眉头禁不住一挑,脸上怒容乍现,瞪着李孟冷声说道:

“当今圣上,大明天子也是你说得的,果然是狼子……”

李孟反倒是放得开了,孙传庭虽然是愤怒,但身子没离开座位,也没有什么张扬的举动,当然,都能把钦犯从诏狱里面捞出来,这些天看胶州营的种种行事,那里是什么忠心臣子的做法,想必也有心理准备了。

“孙先生,若是圣明天子,先生为何会下诏狱待审呢?”

说到这里,李孟终于是想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崇祯皇帝彻底失去了敬畏,应该是杨嗣昌进入中枢之后。

从前被他认为是悲剧人物,生错了时代的崇祯皇帝,才渐渐的显出了原型,崇祯皇帝似乎就是这个时代的罪魁祸首,他要不做事,天下让这些臣子维持着,反倒还能维持住,他要做事,做一件坏一件,局面崩坏如此,十分倒有八分是这崇祯皇帝的功劳。

孙传庭下狱待审,罪名完全可以说是莫须有,一名有功,甚至是有大功的重臣,紧紧因为杨嗣昌的“心有怨望”四个字,就被下诏狱待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