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〇四章 秘抒胸臆 士人从贼(第4/5页)

从前朝廷调曹州总兵刘泽清去河南平贼,除却第一次去了之外,其余的时候都是托辞不去,现在李孟的实力比刘泽清还要强盛几倍,若是不去,朝廷也拿他没有办法。

但这对李孟来说,的确是大有好处,方才还在考虑如何让自己的士兵经历实战,河南平贼正是大好的练兵机会。

山东兵马有实力却声名不显,孙传庭本有大功却被下狱,这种种匪夷所思之事全部都是深受崇祯皇帝重新的内阁学士、兵部尚书杨嗣昌所为,而今督师五省兵马的他却不复当日的风光。

十月底,杨嗣昌在重庆的时候,曾经对张献忠开出赏格“有能擒斩者偿万金,爵通侯”谁想到这个命令发出的第二天,他的住所和办公的衙门就被贴满了纸条,纸条上面写着“斩阁部来着偿银三钱”。

看到这纸条,杨嗣昌瞠目结舌,对身边的亲随以及护卫都是不再相信,疑神疑鬼,这件事情在川、楚一带传闻笑谈,就连杨嗣昌统领下的军队官兵也都是耻笑不已。

统兵打仗,首领的威严也很重要,眼下杨嗣昌是颜面尽失,下面的军将都是虚应故事,所谓的局势糜烂,渐入绝境,就是这样子了。

崇祯十三年的腊月,距离春节还有一个月,春节是一年最重要的节日,到了腊月就应该是准备过年了。不管这一年怎么辛劳,怎么苦难,都应该好好歇歇,为这一年划个圆满的句号,为第二年来个良好的开头。

但在河南,这一切都是个奢望,将近十年的连续大灾,福、周、赵、伊、郑、唐等九位藩王和大小地主对地方上的盘剥,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和官兵在中原大地上的往来战争,让这个所谓腹心之地,变得赤地千里。

除却几条大的水系边上的城市,其余的地方都是有如地狱,城池之外的乡间地头,地主豪门纠集家丁民壮互相连接,或在结寨,或者建造坞堡。而农民们不是饿死在乡间地头,就是聚集成伙,去和民团还有官兵拼死作战,看看能不能有一丝活路。

这样的局面,就不要提什么腊月忙年,不过汝州的宝丰县却是热闹异常,对一些人来说,是灾难,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则是节日。

宝丰县城已经被李自成率领的大军打破了,按照常规,大军取走一定量的存粮之后,剩下的粮食就要分给城内的百姓和城外来得及赶到的饥民,这也是大批的流民加入李自成麾下的原因。

真正让人发指的是,小小的宝丰县城,被闯军打开之后,拿走一部分满足军队需要的存粮之后,城内的百姓和附近的饥民还能分到不小的一份。

城外饿殍遍野,城内还有这么多的存粮,实在是反讽异常,城内最大的大户封员外家里,此时已经不复往日的尊严气派。

那些赤贫的农户正在其中进进出出,这封员外自从把女儿送给宝丰张县令做妾之后,在县城就是一霸,寻常人家连门前都不敢过的。

可眼下全家老小,连同那些家丁仆役都是被杀了个精光,府内的地窖和粮仓都被打开,进进出出的贫民正在搬运。

有一名形容枯槁的妇人坐在这封家正堂台阶上嚎哭,边哭边骂,已经是有些疯狂的模样。

“你们封家满门都是不得超生的畜生啊,我的儿病重想口饭吃,来这求你,你说你们也没有余粮,让我母子去吃草,我那可怜的儿啊,在天上睁睁眼,看看这千刀万剐的封家,他家狗吃的都是粮食啊……”

封家被打开的宅院之中,进进出出全是搬运粮食和财物的贫民,那妇人就那么疯颠颠的坐在台阶上哭骂,尽管是光天化日,可因为这妇人的哭喊,宅院仍然是有若鬼蜮,阴气森森。

宝丰县城的知县衙门和这封家的大宅相隔一条街道,宝丰县的知县满门也都是城池被打破的时候全部被杀死。

同样是按照规矩,知县衙门的后面的牢狱在闯军攻破城池之后,会被打开,同时放出牢狱中的囚犯。

牢狱中的囚犯都是被犯了国法或者是得罪了城内有势力的官绅,这样的人放出来,先天性就是和反乱的人站在一边,因为大家都是同样敌视官府和朝廷。

这等灾荒年代的监狱实际上和死地没什么区别,能在里面活下去,全靠着家人贿赂狱卒送些饭食进去,但这年头,谁又有什么多余的饭食。

闯军打开监牢没过多久,他们根本不管里面的囚犯,直接去做别的事情了,任由里面的人随意。

监牢里面没什么几个囚犯了,得到了自由之后的囚犯都是跑散了,现在满城的人都是在大户人家那边搬运粮食和财物,或者用“抢”这个词更加准确些,满城闹哄哄的,只是县衙有些安静。

这边根本没有什么财物,知县衙门又是个破破烂烂的建筑,平日里众人对这里有没有好印象,这时候更是没有什么人,空落落的县衙周围,只有附近在封家传出来的凄惨哭声在回荡。

在县衙的门口站着一个人,在城内全是身着短衫的贫民百姓的时候,这人倒是难得的穿着长衫。

这名长衫的人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十出头,看起来应该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在这时候,有功名的读书人不是呆在家里面闭门不出,要不就是在闯军来袭的时候早早的跑到了别处,这真算是异数。

年轻人的气色看起来比起那些贫民要强太多,显然生活也不错,但身上的长衫却很破旧,说明最近的生活颇为的窘迫。

这人在县衙门口有些期盼,又有些恐惧,拼命朝着县衙里面张望,想要进去却不敢举步。

过了会,一名中年人佝偻着身体,拖着脚步,缓缓的从县衙内部走出来,看到这中年人,站在外面的年轻好人浑身一颤,连忙朝前面跑去。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跑到跟前,这年轻人已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哽咽着说话,可却说不出话来,那中年人疲惫的笑了笑,摸摸这年轻人的脑袋,温和的说道:

“佺儿,你已经成年,也该有些担当,为父这不是没事吗,你母亲可好?”

被称“佺儿”的年轻人匆忙的低头伸手抹去了眼泪,点点头,回答说道:

“母亲大人有些害怕,父亲,咱们牛家在卢氏被那县令逼的无处容身,躲到这宝丰来,为什么还不肯放咱们家,他们官官勾结,到底要把咱们逼到什么地步啊!”

说道后面,年轻人的声音之中已经是带上了哭腔,中年人低声的笑笑,缓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