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八章 济南 南阳 松山(第2/5页)

但是,人如果只能用语言来攻击的时候,往往是最无力的状态,孙传庭现在就是如此,他被酒劲一激,那种城府气度顿时是丢掉了许多,这才不过是两杯酒而已,他这边说完之后盯着李孟,却没有想到李孟自己斟满,举杯和他示意。

“孙先生,李某自从起家以来,极少喝酒,今日先生有这般雅兴,李某也就陪着先生喝几杯,来来,李某敬先生一杯。”

孙传庭一时间倒也是发不出脾气来,只得是闷闷的和李孟碰碰杯,这杯酒下肚,李孟只感觉肚子里面一团火烧了起来,浑身上下都是变的有些燥热,他缓声的开口说道:

“孙先生带兵几十年,可见过屠城之事吗?”

孙传庭一愣,稍微沉思,就摇摇头,他带兵征伐都是在大明内陆,不管是官兵还是流贼,总还没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举动,烧杀是有的,屠城却还真是没有见到,李孟边给自己倒酒,边慢慢的说道:

“李某此次去河南就见到了,兰阳县城十成人口,三日内就去了五成,因为什么,平贼左将军的六千兵马驻扎在那里,孙先生治军严谨,这个李某知道,天下人也知道,可左将军治兵如何,想必孙先生知道,这天下人也知道吧!”

孙传庭想要说什么,却半天没有说出来,孙传庭属下的兵马还算是约束的紧,可左良玉、贺人龙带兵如何,他听到的传闻却也是不少,李孟方才所说的屠城之事,要说是左良玉部兵马做的,还真是有可信之处。

“李某带兵入兰阳城的时候,满城犹如地狱一般,那流贼破城,不过是掳掠库藏,拷杀官绅,平民百姓尚能得以保全,可左良玉这官兵入城,对待满城的大明百姓,就好像对待猪狗一般,无论官民,一概的抢掠烧杀。看见这幅情景,李某若不伸手管一管,就怕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孙传庭无言以对,给自己倒了一杯,闷闷的喝了下去,李孟又是说道:

“是不是孙先生还想说,有朝廷,有兵部,有言官,要是约束,也轮不到我这个小小的总兵,可朝廷和那些管事的官员,有谁去管过吗?有左良玉这般的军将在,百姓平民宁可去投奔流贼,也不愿意应对官兵,李某给他个教训,让黎民百姓知道官兵的好处,不再对官兵畏之如虎,这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大明呢?”

李孟这边侃侃而谈,孙传庭想要说话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什么理由,孙传庭不是东林和那些死读书的腐儒,他要想说服李孟,肯定不会通过什么君臣大义之类的理论来训斥,而是要实打实的来。

但思来想去,这大明的兵马,除却自己领兵和卢象升练出的那支兵马,其余的军将真可以说是劣迹斑斑,屠城之事倒是未必做得出来,但为了军功杀平民得首级,这样的事情都没有少做。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是连续干了三杯酒,差不多没人也有二两的酒下肚,这两人平素里军务繁忙,对酒是尽可能的敬而远之,这次喝的虽然不多,但都是有些失态了,李孟一直是在外人面前沉稳凝重。

不过几杯酒下肚,却有些放得开了,又是喝了一杯,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反倒不觉得难受,而觉得是享受,放下酒杯,朗声的说道:

“孙先生你说李某为了一己私利,不惜火并同僚,有这一省之地,又能做的了什么?崇祯十三年鞑虏入寇京畿,孙先生你可曾记得?”

“老夫如何不记得,就是因为入京畿支援,追剿闯贼的大事被耽搁下来,因为秦军杯留在北直隶戍守,所以流贼愈发不可制,老夫也因为和杨文弱(杨嗣昌)的意见不和,被他参劾入狱……对了,老夫也记得,当年满天下的大败溃散,就连卢象升也是战死沙场,只有你山东兵马一场大胜,斩首千余……”

酒喝多了,话也有些絮叨,李孟点点头,却从椅子上站起来,边走边说,声音也是高了不少:

“李某也是华夏子民,身为朝廷的武将,也是想要挥舞刀剑,守卫这一方的平安,可李某想这样做,其他人不想,督师卢象升死在巨鹿,别人不想死,李某率领一支军队苦追鞑子的大队,可其他人又如何,高起潜拥兵不出,山东兵马溃散无踪,李某的胶州营成了一支孤军,亏得麾下儿郎勇猛,要不然,今日你我也不能聚在一起饮酒了。”

孙传庭睁大眼睛听着,杯中酒已经是有些洒了出来,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莫名的脸上更红了几分,这倒不是酒意,而是想起来当年他身为保定总督,也是拥兵不敢出城堵截,任由鞑子裹挟掳掠来的人口牲畜,出关而去。

李孟越说越是激动,显然是这么多年的愤怒和不平累积在胸中,今日借着这酒劲宣泄出来。

外面的亲兵听见屋中说话的声音渐渐高昂起来,不过偷眼看了一眼之后,也不敢偷听,反倒是让众人都是离这个屋子远些。

这样的大人物失态失语,外面的人总归是越少知道越好,李孟站在那里不动,闷声的喝道:

“敌人如狼似虎,李某尽军将的本份,死战就是,可作战之时,身边的同僚战友,若是蠢笨如猪,胆小如鼠,那是李某的灾难,鞑虏入关之后,这北直隶和山东的兵马,除却蓟辽总督战死,督师卢象升壮烈之外,其余的人连这猪鼠都不如。”

说的有些口渴,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狠狠的将酒杯摔在地方,喝道:

“既然靠不上别人,那李某一切自为,到时候神洲倾覆,李某一力当之,天下人不为,李某一人为之!”

这话说完,李孟发现酒杯还握在手上,朝着桌子上一放,用力过大,酒杯居然粉碎,李孟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的确是喝的有些多,为将者最不应该出现的就是这种精神状态,方才说的已经是足够的多,李孟略有些踉跄的走到门边,推开了屋门。

孙传庭已经是哑口无言,本来他想发泄些怨气,谁想到却被李孟一句句的顶了回来,但听了之后,心中不怒,却只有惊,眼下大明的局面,还真就是和李孟所说的差不多,为什么剿贼抗虏屡屡不顺,还不是因为,彼此牵制,朝堂上地方上的政争也被扯到了战事之中。

卢象升之死,孙传庭下狱都不是因为战事,而是因为这内斗,孙传庭想了想,终究是没有想出来反驳的话语,禁不住苦笑了一声,低声说道:

“闯贼势大不可制,若真是有哪一天,你说这些又有何用?”

李孟转过头,已经是恢复了几分冷静,慢慢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