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2.基督教世界的地图(第2/19页)

他起初的念头是,将职员和文件转移到案卷司官邸,那么奥斯丁弗莱就又像个家了。但是是谁的家呢?他已经拿出丽兹的祈祷书,在她记录的家庭成员那一页上,他做了些改动和添加。雷夫不久就会搬出去,搬到哈克尼的新房子;而理查德与他的妻子弗兰西丝正在这同一个街区盖房子。爱丽丝将嫁给他的被监护人托马斯•罗瑟汉姆。她哥哥克里斯托弗已经被授予圣职和领取圣俸。乔已经定制了结婚礼服;她被他的朋友约翰•艾普•赖斯相中,赖斯是一位律师,学者,是他钦佩的人,他相信他的忠诚。我已经为家里人做得不错了,他想: 他们没有一个人受穷,或不幸,或者对自己在这个不确定的世界上的位置忐忑不安。他犹豫着,仰头看着那束阳光: 时而是金黄色,而当云彩飘过的时候则变成蓝色。如果谁想下楼来得到他,就必须现在下来。他的女儿安妮那“嗵嗵嗵”的脚步声: 安妮,他会对她说,我们能不能在你那小马蹄一般的脚上套一双厚脚套?格蕾丝像尘埃一般飘了下来,卷进一个漩涡,一个飞速转动的漩涡……不知飘向了哪里,消失了,不见了。

丽兹,下来吧。

但丽兹保持着沉默;她既没有留下也没有走开。她总是既在他身边又不在他身边。他转过身。那么这座房子将成为办公的场所。就像他所有的房子都会成为办公的场所一样。我的职员和文件资料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要不然,我的家就会跟国王在一起,在他所在的地方。

克里斯托弗说,“既然我们要搬往案卷司长官邸去,我就可以告诉您,亲爱的先生,我真高兴您没有把我撇下。因为您不在的时候,他们总是叫我蜗牛脑子或者萝卜头。”

“哦……”他打量了一下克里斯托弗,“你的头的确像萝卜。谢谢你让我注意到这一点。”

在案卷司长官邸安顿下来后,他总结了一下自己的现状: 很令人满意。他卖掉了位于肯特郡的两处庄园,但国王将蒙默思郡的一座庄园赏给了他,他还在购买埃塞克斯的一座庄园。他看中了哈克尼和肖尔狄奇的几块土地,而且正在办理奥斯丁弗莱附近的地产的租约,他打算将它们纳入自己的建筑计划之内;然后建一座高墙把它们围起来。他正在找人勘察贝德福德郡和林肯郡的两座庄园,以及埃塞克斯的两处地产,他准备将它们转到格利高里的名下。所有这些都是小菜一碟。跟他即将得到的东西相比,或者说跟亨利将要欠他的东西相比,这些都微不足道。

不过,他的支出会让一些实力较弱的人大惊失色。如果国王要干什么事情,你就必须能够配备相关的人员并提供资金。要满足他的贵族委员们的开销并不容易,不过他们有些人是靠当铺来维持生活,而且每个月都要跑来找他,好填补他们账户上的空洞。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放债;在英格兰,有不止一种货币。他所感觉到的是,一张大网正在他的周围撒开,一张施惠和受惠的网。那些想接近国王的人愿意拿钱疏通,而他是最接近国王的人。与此同时,已经有一种说法: 你帮克伦威尔,他也就会帮你。为了他而忠诚,勤奋,机敏;你一定会有回报。那些效命于他的人会得到提拔,受到保护。他是益友和良师;到处都在这样说。另一方面,也有那些老生常谈的攻击。他父亲是铁匠,奸诈的酿酒商,是爱尔兰人,是罪犯,是犹太人,而他自己以前也不过是一位羊毛商,一个剪刀手,现在成了一个巫师: 如果不是巫师,他怎么可能这样一手遮天?查普伊斯在给皇帝的信中谈起他;他的早年生活仍然是一个谜,但他是一位绝好的朋友,他把他的府上以及他的仆人管理得非常出色。他是一位语言大师,查普伊斯写道,他极富口才;尽管他的法语,他补充了一句,只是还过得去。

他想,对付你绰绰有余。对付你只需要点个头,眨个眼就行。

过去的几个月里,枢密院一直在繁忙工作。通过一个夏天的艰难协商,终于达成与苏格兰的条约。但爱尔兰发生了叛乱。只有都柏林城堡本身和沃特福德市还坚守着国王的阵地,而那些举行叛乱的领主则在为皇帝的军队提供支援和港口。在所有这些岛屿中,那里是最令人头痛的地方,国王花费大量的人力财力去驻守,却得不偿失;但是他不能置之不理,以免他人插手进来。那里的人目无法纪,因为爱尔兰人认为杀了人可以用钱摆平,而且像威尔士人一样,他们用牲口来抵算人的性命。由于苛捐杂税,巧取豪夺,罚没财产以及光天化日下的抢劫,人们十分贫困;虔诚的英格兰人每个星期三和星期五吃斋,但是有笑话说,爱尔兰人太虔诚了,每隔一天都要吃斋。他们的大贵族都是些冷酷专横的人,他们为人奸诈,性情多变,彼此积怨很深,动不动就敲诈勒索,劫持人质,他们不把效忠于英格兰当一回事,因为他们毫无忠诚可言,藐视法律而喜欢武力。至于当地的首领,则认为自己拥有无限的权力。他们说在他们的土地上,他们拥有每一片长着蕨类植物的山坡和每一座湖泊,他们拥有那里的石南,青草,以及从上面刮过的风;他们拥有每一头牲口和每一个人,在食物短缺的时候他们可以拿面包去喂猎狗。

难怪他们不想成为英格兰人。这会妨碍他们作为奴隶主的地位。诺福克公爵在自己的领地上仍然有农奴,即使法庭要求解放他们,公爵也希望从中得到一笔钱。国王建议派诺福克去爱尔兰,但是他说,他已经在那里白白地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如果要他再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他们架起一座桥,好让他周末回家的时候不用打湿双脚。

他与诺福克在会议室里争了起来。公爵大吵大嚷,而他则靠在椅子上,抱着双臂,看着他大吵大嚷。你们早该把小菲茨罗伊送到都柏林,他对枢密院的委员们说。去学着当国王——去露露脸,做一场秀,撒一点钱。

理查德对他说,“也许我们应该去爱尔兰,先生。”

“我觉得我战斗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我很想去打仗。每个男人在自己的一生中都应该当过兵。”

“你这说的是你祖父的话。弓箭手艾普埃文。眼下专心准备吧,在比武大赛上露一手。”

理查德在竞技场上的确身手不凡。差不多就像克里斯托弗说的那样: “哧”的一下,别人就趴下去起不来了。你会觉得他的外甥生来就擅长这项运动,正如那些参赛的贵族生来就擅长这项运动一样。他佩戴着克伦威尔家的徽章,国王喜欢他这样,正如他喜欢一切有天赋、有勇气、体力过人的人一样。由于腿上的伤痛,他不得不越来越多地坐在观众席上。每次腿一痛,他就很慌张,这一点你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而疼痛好转后,他就坐立不安。由于对自己的健康状况不是很有把握,他已经不太愿意花钱费神去组织大型的比武赛事。而当他的确参加某场比赛时,凭着他的经验,他的体重和身高,以及他精良的马匹和钢铁般的意志,他很可能会赢。不过为了避免意外,他宁愿跟他了解的对手一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