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济棠:岭南撑起一片天(第2/4页)

因了这种种强硬的举措,1935年的广州城里到处弥漫着尊孔复古的气息。这一切,都让胡适这位一直高举民主科学旗帜的新文化运动领袖深为忧虑。他决心要把一剂“新膏药”送给陈济棠这位头脑发热的旧军阀。

一到广州,胡适就感觉到在广州“卖膏药”不是那么容易的。

本来,胡适在广州的活动早已安排好,除了原定在中山大学和岭南大学各演讲两次之外,还有第一女子中学、青年会、欧美同学会等。中山大学邹鲁校长早已发出布告,停课两天,让学生听胡适的演讲。青年会头天下午开始卖听讲券,一个下午就卖出了2000多张。

1月9日早晨,胡适踏上广州码头。中山大学文学院院长吴康、教授朱谦之,地方法院院长陈达材等老朋友和一些闻讯而来的记者前往迎接。正在寒暄之时,一位老朋友托人送来一封信,要胡适立即拆看,上面写道:兄此次来粤,诸须谨慎。

胡适在新亚酒店住下后,翻了翻广州报纸,才知道8日下午西南政务会议开会,声讨他在香港华侨教育会演说公然反对广东读经政策的“罪行”。这时候,吴康也派人送了一信来,信上说:适晤邹海滨(邹鲁)先生云,此间党部对先生在港言论不满,拟劝先生今日快车离省,暂勿演讲,以免发生纠纷。

可是,胡适不愿意就这样离开。恰好陈达材先生问他要不要看看广州当局,他表示:“林云陔主席是旧交,我应该去看看他。”于是,陈达材陪同他去省政府拜会了当时的省政府主席林云陔。林云陔见面后向胡适大谈广东省政府的三年建设计划,又问胡适要不要见陈总司令。胡适说:“很好!”陈达材去打电话,一会儿回来说,陈司令本来今早要给出发剿匪的军队做训话,为了与胡适谈话特意推迟出发。

胡适与陈达材进了在省政府隔壁的总司令部,在会客室坐了一会儿,陈济棠出来了。他操着广东口音的官腔,很不客气地说:“读经是我主张的,祀孔是我主张的,拜关、岳也是我主张的。我有我的理由。”他滔滔不绝地解说他的两大政纲:第一是生产建设,第二是做人。他说:“‘做人’必须有‘本’,这个‘本’必须要到本国古文化里去寻求。这就是我主张读经祀孔的理论。”他演说了足足半个多钟头。

胡适静听他说完了,才答道:“依我的看法,伯南先生的主张和我的主张只有一点不同。我们都要那个‘本’,所不同的是:伯南先生要的是‘二本’,我要的是‘一本’。生产建设须要科学,做人须要读经祀孔,这是‘二本’之学。我个人的看法是:生产要用科学知识,做人也要用科学知识,这是‘一本’之学。”

陈济棠很严厉地睁着两眼,大声说:“你们都是忘本!难道我们五千年的老祖宗都不知道做人吗?”

胡适说:“五千年的老祖宗,当然也有知道做人的。但就绝大多数的老祖宗说来,他们在许多方面实在够不上做我们‘做人’的榜样。举一个很浅的例子来说罢。女人裹小足,裹到骨头折断,这是全世界的野蛮民族都没有的残酷风俗。然而我们的老祖宗居然行了一千多年。大圣大贤,两位程夫子都没有抗议过。这难道是做人的好榜样?”

陈济棠似乎很生气,但也不能反驳胡适。他只能骂现存中国的教育,说“都是亡国的教育”;他又说,现在中国人学的科学,都是皮毛,都没有“本”,所以都学不到人家的科学精神,所以都不能创造。胡适听后,忍不住告诉他:他实在不知道中国这20年中的科学工作。现在中国的科学家也有能做有价值的贡献的了,并且这些第一流的科学家又都有很高明的道德。

谈到读经的问题,胡适说他并不反对古经典的研究,但不赞成一班不懂得古书的人假借经典来做复古运动。所以他打算在中山大学讲讲“怎样读经”,和年轻人谈谈研究古经典的方法。这时,陈济棠回过头去望着陈达材,脸上做出一种很难看的狞笑。

既然不能演讲,胡适只好游览了黄花岗、观音山、鱼珠炮台、六榕寺、镇海楼、中山纪念堂和纪念碑,还游览了已作为第一中学的广雅书院旧址。胡适盛赞康奈尔大学校友吕彦直设计的中山纪念堂,认为“图案简单而雄浑,为彦直生平最成功的建筑,远胜于中山陵的图案”。

在路上,胡适对友人说:“广州的武人政客未免太笨了,我若在广州演讲,大家也许来看热闹,也许来看看胡适是个什么样子;我说的话,他们也许可以懂得五六成;人看见了,话听完了,大家散了,也就完了。演讲的影响不过如此。可我不演讲,影响反大得多了。因为广州的少年人都不能不想想为什么胡适之在广州不讲演。我的最大辩才至多能使他们想想一两个问题,我不演讲却可以让他们想到无数的问题,陈伯南不是替胡适之宣传他的‘不言之教’了?”

胡适在广州玩了两天半,1月11日下午,乘坐西南航空公司“长庚”机离开广州,飞往广西梧州。

荒诞迷信

陈济棠一生笃信阴阳命相、堪舆卜算之术,并以之为行为准绳,因此产生许多荒唐滑稽的笑话。

陈济棠的迷信荒诞有家学渊源。他发迹前就受母亲、两个哥哥以及妻子的影响,已很迷信。长兄陈济华,有残疾,从术士法师学医卜星相之学,颇有心得。陈济棠曾在他开设的私塾中读书,耳濡目染,幼年即迷信。五哥陈济湘(又名陈维周),精通算卦之道,是家乡防城县有名的术士,陈济棠对他言听计从。妻子莫秀英更是以她肚脐上的“砂痣”,与陈济棠的“砂掌”相配,而看中当时只是一个连长的陈济棠。

陈济棠既好风水,一时间广东形成“看风水热”。著名术士翁半玄,到广东防城县八宝顶(陈济棠故乡)看风水后说:“陈家这口风水在葬后100年,发出广东第一人,陈老总有今日地位,正是这风水的缘故。”这话传到陈济棠那里,他重赏翁半玄,并聘翁为“大术士”。翁半玄为陈济棠看相,说他是“九五之尊”的面相,行动甚似“狮毑形”。又说,八宝顶的陈家祖坟,只能发出广东第一人,如要大发,必须另找福地。于是陈济棠命翁半玄,遍访广东名山大川,寻找“福地”。

这时另一位看风水的术士温香远,在广西花县芙蓉嶂查访洪秀全的祖坟,遍找不着,只有温姓墓地。问到一位老人,老人说温姓墓地即为洪家祖坟。当年洪秀全兵败,洪族担心“灭九族,掘祖坟”,特将洪姓改为“温”,隐名改姓居于此。温香远看了风水,认为洪姓祖坟葬高了,故在洪氏祖坟周围另选一穴,雇石匠把岩石削平,铺上草皮。翌年春天,草色青青,整个墓穴十分美观,好似在“活龙口”上。他又把当地古老相传的风水歌谣广为宣传。此事被翁半玄得知,立即赶来花县,并怂恿陈济棠买下这块宝地。陈信以为真,花了3万元向温香远买下,又拨巨款营造阴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