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公元前1700~前500年中东的世界主义(第2/7页)

贵族武士、马匹驯养者和战场指挥官都是一些桀骜不驯的臣民。一个好战的国王的确可以劝说他们跟随自己的旗帜,进行不顾后果的任何冒险活动;但是在以野蛮的战车贵族们之间的粗略共识为中心而建立的国家里,井然有序的官僚机构不可能发达。因此,埃及、赫梯和第一亚述帝国都是松散的统一国家,各地叛乱连年发生。当一个王子或大土地贵族反对中央政权时,他们就能轻易地蔑视遥远的国王及其官吏,只有追随他的大多数贵族站在国王一边反对他时,他才能受到审判。战车贵族会在所有可能的方式之中选择最现实的一种,要么响应国王的征召加入平叛的战争,要么拒绝。因此,国王的权力事实上受到强大臣民的极大限制。同样,贵族间的粗略共识也限制了个别贵族随时发动的叛乱或抗命。

战士们的尚武礼仪、对贫穷农民和仆从的无情镇压,保证了青铜时代帝国的大一统。占统治地位的武士和社会其他人之间长期缺乏同情,这是一个严重的缺陷。但只要普通人在战场上找不到任何可以抵御战车作战术的武器,那么贵族的世界主义勇武精神就仍占据上风。

铁器时代

但是公元前1200年后不久,一种新的、比战车贵族所依赖的青铜廉价得多的金属得到广泛使用,急剧地打破了军事平衡。数量再次开始在战场上发挥作用。这种新金属就是铁,其矿藏比铜特别是冶炼青铜所需的锡丰富得多。但是冶铁的技术要困难得多。

铜和锡容易从矿石中提炼出来。青铜(铜与3%~10%锡合金)容易熔化,能被直接铸造成设计好的形状,或被铸成铜锭,然后锻打成型。冶铁在许多方面与此不同。只有在远高于任何自然火的温度下,铁才能熔化,尽管用木炭包裹加热的时候,铁矿石很容易变成固体。这样就产生了一种金属海绵状物,在它呈白热之时就锻打,这样不需要熔化就能变成固体,这也是清除铁矿石杂质的过程。一旦变成了固体,当加热时,铁极具延展性,能够轻易地被锻造成型,铁块通过锤子敲打也能牢固地结合在一起。

当铁被置于燃烧的木炭中时,持续加热能使铁吸收碳(0.1%~1%)并变成钢。钢与铁的区别在于,当炽热的铁块在水中淬火时,就变得特别坚硬,但是钢比较脆,除非淬火是非常精心地分次进行以防冷却太快,或者被淬火的物体被稍微重新加热,使它部分软化。直到公元1000年后,第二种淬火工艺才被普遍使用,早期铁制工具的特性千差万别。最好的产品极为罕见,它们的制造者因此而扬名。只有少量铁被统一炼成钢,而且只有一小部分才是坚硬的形态。早期的铁特性并不优于青铜,它的优势主要在于铁矿石常常容易获得。

金属铁大约出现于公元前2000年,可能是提炼铜或铅的过程中偶然获得的副产品。人类有意识地生产铁大约始于公元前1200年,但是直到4个世纪后,铁制工具和武器才普遍被使用。

这次技术进步的第一个重大后果就是新一轮蛮族入侵,他们在公元前1200~前1000年,包围了古代中东地区的大帝国并一个接一个地推翻了它们。铁器时代的蛮族军事胜利依靠的是原始平均主义共同体的同心同德,在这种共同体中,每个人都是强大的战士,因为那里不存在世界文明地区长期盛行的主人与臣民之间的鸿沟。人数必然稀少的战车贵族,被愤怒的臣民所包围,被传统的内讧所削弱,所以不是这种群体性攻击的敌手。

中东的新入侵者与其青铜时代的先辈来自相同的边界地区:北部和东部草原和山区、南部沙漠边缘地区。许多后来出名的民族都置身于这些迁徙群体之列:伊朗的米底人和波斯人;叙利亚和巴勒斯坦的非利士人、希伯来人和阿拉米人;爱琴海地区的弗里吉亚人和多里安人。大多数入侵者是以部落为组织的。每个部落都建立了自己的地方性政治制度,有时(如希伯来人)组成更广泛的非正式的部落联盟,在非常紧急的情况下发挥作用。

铁的影响

铁的使用具有重要的经济、政治和军事影响。这种新的金属储量丰富,足以使农民得到镰刀的铁刃、铁犁铧和其他铁制农业工具。这提高了农业生产效率,特别是在开垦比较困难的黏土地区。

在中东某些地区,铁器时代蛮族入侵后突然兴起的自由农民阶层把他们的一些作物用来交换手工业产品——其中最主要的是铁制工具和武器,但是也包括诸如纺锤、烧制的陶器、带辐条的车轮等,这些产品制作需要任何普通农民无法掌握的特殊技术。即使当地主和税吏在中东社会重新建立了自己的地位——一种即将发生的现象——这种地方性的城乡商品流通也继续存在。卑微的城市手工业群体由于拥有农民需要的技术和产品而永久地形成了。不管后来有怎样的军事或政治灾难和破坏降临这个地区,这种地方性的专业化分工还是幸存下来了,或者迅速得到恢复。

随着经济专业化分工的优势就此深入中东社会底层,文明首次全面而牢固地扎根了。再也没有任何一个重要民族能完全置身于交流和互相依赖的网络之外。每个人都从专业化分工中得到切实的益处,即使最贫穷的农民,如果不购买其他东西,也开始要去市场购买基本农具。这也许是铁器时代最伟大的成就。最初也许是由非同寻常的地理和社会环境造就的社会分化和专业化分工,变成了中东农业社会的永久组成部分。历经大约2000年,文明社会的复杂性和专业化分工最终变成了地区特色。

相反,铁器时代蛮族入侵带来的政治局面是相当动荡的。地方部落之间、部落联盟之间的争夺很快导致较大的领土国家重现。亚述人是最成功的帝国建立者。他们能够从当地吃苦耐劳的众多农民中征募战士。其他宝贵资源是帝国传统和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行政管理技术,亚述国王故意声称自己就是美索不达米亚文化的继承者和捍卫者。另一方面,埃及无力驱逐接连而来、自封为王的三轮入侵者(公元前1220~前1165),在尼罗河谷内处于守势,只想与入侵者保持距离,保护大多数古代法老的文化遗产。

尽管几乎连年发动残酷的战争,但是亚述帝国从未变得安全。被征服的民族,如以色列人和巴比伦人,多次发动叛乱。亚述采取严厉的报复行为,如把以色列王国的重要家族迁到巴比伦(公元前722年),但是一有机会反抗就会出现,这样也不能防止新的动荡。然而任何内部叛乱最终都没有推翻亚述的统治,直到出现一次战术的重大革命。这次军事革命发生于公元前850~前700年,它的主要中心是草原地区。从本质上看,这次军事革命非常简单:在这几个世纪里,草原民族已经学会骑马。因此,他们变成了骑兵,通过利用马匹力量和速度的简单方法,他们获得了机动性的各种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