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敦煌:神与人,哀伤与辉煌(第3/4页)

第二天上午,我们雇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城边上的一座小小的白塔。敦煌是2100年前大汉王朝在河西走廊所建的四大重镇中最西边、也是最后一个要塞。除了肩负守卫大汉王朝西部边陲的任务,敦煌也因为位于丝路南北分支的交汇处而拥有极其重要的战略位置。经(丝绸之路)北路到此的旅行者中就包括佛教翻译家鸠摩罗什,我们在武威已参观过保存着他的舌头的舍利塔。但是此处的这座白塔也与他有关。

传说鸠摩罗什来敦煌时骑着一匹白马,随后不久,马就病倒了。这匹马是鸠摩罗什忠实的伴侣,跟随他经历了千辛万苦。高僧千方百计想要挽回病入膏肓的爱马的性命,甚至睡觉都陪伴在马的身边。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某天晚上,白马似乎奄奄一息,它张开嘴对主人说:“其实我是西海的白龙,因为从你的家乡来这里一路上危险重重,我立誓要把你送到中国传播佛法。从此往前,一路平坦,沿途旅舍众多。我就不远送了,咱们就此告别吧。”

一道炫目的白光闪过,等鸠摩罗什醒过神来,眼前只剩下白马的皮囊。为了纪念他伟大的坐骑,鸠摩罗什埋葬了白马的遗体,在上面建了一座白塔。看!它就矗立在那里,白粉刷过的砖墙在沙漠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铃儿在沙漠微风中叮当作响,游客仍然络绎不绝,前来拜祭西海白龙。

参观过白马塔后,我们向西出城而去。除了城东的莫高窟古代佛教艺术,敦煌西边20公里外还有一处新景点——敦煌影视城,又名“仿宋沙州城”。1987年中日合拍大型历史故事片《敦煌》时,摄制组以宋代《清明上河图》为蓝本,参考中国古代建筑风格精心设计而成。

《敦煌》主要讲述了一位年轻人的一生。他参加科举考试后名落孙山,便来到敦煌,在西部边疆过着艰辛的生活。我们快到景点时,司机指着远处地平线上一条细细的黑线给我们看。不一会儿,那条黑线铺开,连成一片,遮蔽了正午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飞舞的黄沙,打在身上生疼。狂风把人们从自行车上吹落,连我们乘坐的小汽车都被刮下路基。即使躲在车里,我们的身上还是落满了沙尘。两个多小时后,风势渐小,虽然沙尘依然飞扬,能见度很低,但司机坚持慢慢地往前开动汽车。

敦煌白马塔

当我们终于到达影视城时,才发现这地方几乎空无一人。我们推开巨大的城门,买了门票,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就好像是两个穿越时空的神枪手。几匹马畏缩在一面土墙下避风,酒吧里空空如也,茶馆中也不见人影。我们沿阶梯登上城墙,眯起眼睛抵挡着飞沙。

从这里再往西就是古老帝国的边界。2100年前大汉王朝最初在敦煌设立军事要塞时,把长城又往西延伸了100公里,这样他们就无需三更半夜起床对付前来骚扰的小股蛮夷。我们从城墙上下来,朝着古老的边境方向前进。

因为时间充裕,不必急着赶路,所以我们决定中途再去参观另外一个地方。离开影视城15公里后,我们拐下公路,行驶两公里穿越无路可循的戈壁滩来到一条狭长的山谷边。我们从山谷边的停车场沿着阶梯向下,来到崖壁上的一组洞窟前,向下俯瞰便是党河。因为我们之前在敦煌东部参观过的莫高窟又称“千佛洞”,所以,我们现在即将参观的这些洞窟被称为“西千佛洞”。

大门紧锁,我们便大声喊叫,由此引来了洞窟管理员。他把我们领进了办公室。负责人说这些洞窟不对游客开放,但他随即又卖给了我们门票,管理员这才把我们带回到洞窟前。

敦煌影视城

洞窟大约有二十个左右,大部分都很小。墙上的壁画与莫高窟的相比,要简单得多,但其艺术价值毫不逊色。20世纪中国最著名的艺术家张大千,就曾在这些洞中待了好几年,以使他的绘画和墨彩技法臻于完善。我们在这里逗留了一个小时,然后继续上路。

我们继续西行,一个小时后一片绿洲突然映入眼帘。路边一条清澈透明的小溪水流潺潺,灌溉着周围的葡萄园和果园。绿洲那边的沙漠中有座小山,经年不倒的阳关烽燧耸立在山顶。道路就消失在烽火台之下。两千多年前,敦煌设为西部重镇时,阳关成为中国边境最后一个前哨,只有佛教徒和商人才敢越过此地踏上险途。

阳关位于敦煌以西75公里处,它是丝绸之路两大重要关隘之一。几千年来,中国人从昆仑山脚下的西域于阗国(今和田)进口最好的玉石。因此,运送玉石取道的那个关口就叫“玉门关”。到了汉朝,为了防止商客逃避过路关税,及防御入侵者围攻玉门关,政府又设置了另一个关隘。因为第二个关口在玉门关南面,因此它称为“阳关”。在汉语中,“阳”意为“阳光照耀的,阳面的”,也指“南面”。

这两大关隘中,阳关最令人感慨万千。有哪一个中国人没听说过8世纪唐代大诗人王维写的一首诗呢?他在渭城送别朋友踏上丝绸之路时写道:

阳关

送元二使安西

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我和芬恩极目远望:王维说的不错,关口那边没有一个我们认识的人。

虽然阳关标志着古代中国的最西端,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人不想继续拓展领土。往西400公里,中国人在人们谈之色变的罗布泊荒原的腹地设立了楼兰重镇。高僧法显和玄奘都曾穿越罗布泊,而马可波罗也考察过此地,但是三人都认为这片地方诡异神秘。马可波罗写道“游人须结队成行以互相保护”。因这里地貌瞬息万变,故游人在晚上睡觉前必须插个牌子,指示好要去的方向,以免醒来后走错方向。

尽管罗布泊吞噬了无数企图穿越它的行人,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却在此获得重大发现。1901年,赫定沿塔里木河考察,一路追踪到塔里木河注入罗布淖尔大盐湖的地方。这时,他被脚下楼兰古城的废墟绊倒了。经过对遗址的研究,赫定拼出了一幅2000年前楼兰古城迷人的生活画卷。

罗布泊还是个神秘之地。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对于我们这些老外来说,这里是禁地。但我们确实考虑过到玉门关一游。虽然玉门关被称为“美玉输入内陆的渠道”,但它也可以称为“丝门关”,因为这里也是丝绸输出中国、运往世界各地的必经之地,同时它也是丝绸制作的秘密传出中国的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