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卷 囮物语 第乱话 抚子·美杜莎 017

发出像是被传说中的剑插进心脏的大魔王临死前的惨叫一样的悲鸣,已经是一小时前的事情了。

那之后的事情抚子已经不记得了。

非常模糊。脑子一片晕乎乎。

为什么现在抚子会摇摇晃晃地走在上学的路上?真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一会左一会右,一会右一会左,那步伐看起来也不知道究竟是醒着的还是睡过去了。在迷迷糊糊的扭曲着的视野之下,自己竟然向着学校走去,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为什么现在还活着?

难以置信。

沿着模糊的记忆摸索,当作逃避现实的手段开始翻寻那些片段,首先在脑海里闪过的是历哥哥听到抚子的惨叫后迅速飞奔进房问,把月火一脚踢飞出去的画面。

抚子不禁「呜哇!」的惊呼起来。

竟然接近零距离地看到女孩子破打飞的场面……那冲击性的情景令抚子瞬间失去了责怪月火对自己施暴的打算。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历哥哥的审判是比包青天还要公正严明的。

「千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振作点!放心,只不过是前发没了而已!」

历哥哥抓着抚子的肩膀,用力摇晃起来。

只是前发没了而已?

不对不对。

这不等于全部了么?

抚子要是没有了前发,那还剩什么啊?

「虽然非常奇怪,但你大可不必在意!」

非常奇怪……?

这算哪门子的安慰……抚子觉得历哥哥只是在传达事实而已啊……

「火怜!过来一下!把千石带去安全的地方!我现在跟这个小妹有话要说!不对,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我要跟这家伙独处一会!」

「呼、呼呼呼——」

被历哥哥骑在身上的月火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口吐鲜血却还笑得恐怖。

简直没吸取丝毫教训嘛。

「哥、哥哥,你说要两个人独处?这太大胆了吧……」

「哦哦,当然大胆了!从现在开始,我要对你的身体做儿童不宜、也不能公开给东京都居民看的事了!你就给我觉悟吧!」

「请、请你手下留情……」

「呵,那就要看对谁留情了!!」

一场恐怖的兄妹大战正在酝酿。

不,其实抚子后来被历哥哥一叫便像召唤兽一般来到房间的火怜姐姐硬是从房间里拽了出来,那之后的兄妹打架是否恐怖,或者是超出了恐怖的范畴而得用其他形容词来描述,这些抚子都无从知道了……

「月、月火究竟干了什么……貌似是连我也无法包庇她的事啊……」

只见火怜姐姐一边一反往常地擦着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汗珠(不是那种清爽的汗水),一边颤抖着说道,把抚子带到一楼的浴室。

然后——

「唔……这好像是月火平时用的那把吧……」

说着,她从柜子里拿出剪刀。

不是月火用的那种平时用来剪纸的剪刀,而是有齿的专门用来剪头发的那种。

「反正现在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得修剪一下,让它看起来自然点。……没问题吧?」

火怜姐姐似乎很担心地问道。

本来应该是「豪爽」而且「粗枝大叶」的火怜姐姐竟然……

「抚子现在究竟变成怎样了……?」

说着抚子把恍惚的视线投向镜子。

镜里的人——是谁?

这句话差点禁不住冲口而出——里而是一个没有前发,眉毛和额头都一览无遗的女孩子。

当然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边嘀咕着,抚子一边摇摇晃晃地向着学校走去——一边走,一边用左手加右手地掩着脸。

可以的话其实想用帽子深深的挡着脸……最好是那种大高帽,但是戴上那种帽子的话,在学校里一样会被当作怪人看待……

可以的话,真想请假不去上学算了。

不想带着这样的发型去上学……

不过,多亏了出乎意料地有造型师潜质的火怜姐姐的手艺,现在这发型总算「见得人」……即使如此,前发和左右的头发以及发尾的不平衡感,还是无法掩盖。

不剪成齐耳短发的话,恐怕这种不平衡感都是无法消除的吧。

就算这样掩着脸走,也是掩盖不了什么的——以抚子的小手,就算遮得了脸,也遮不住额头。

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笑抚子。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这样子逃避现实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啊——对吧,抚子?」

一把声音从没有被前发挡着的抚子的脸上传来——不对,脸上是不可能发出声音的,正确来说,应该是脸部的附近传来的。

从掩着右半边脸的右手的手臂上传来——这么说的话应该更容易明白吧。

是的。

也就是说,这是久违了的朽绳先生的声音。

「…………」

「唔?怎么了?干嘛没反应?抚子?」

「吵、吵死了……」

抚子说道。

这对于抚子而言是很少出现的粗鲁语气。

即使对方不是神明,也不应该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的,但是现在的抚子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朽绳先生……好过分……」

「过分?什么啊?」

「竟、竟然不来救抚子……」

「喂喂,别这样说啊——那种场面,本大爷能干什么?而且本大爷不是按照跟抚子说好的那样,努力地乖乖呆着以免引人注意么?你应该表扬,而不是责怪吧?对不对?」

「…………」

道理上来说,理应如此。

但是现在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现在我们说的是感情上的问题。

「就算撇开那个,我也没有非救抚子不可的理由啊。竟然不救你什么的,根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吧?啊啊?」

「……你说的对…………呜呜呜……」

说着,抚子放下了右手。

朽绳先生这样子开口说话,并不是保持橡皮筋的样子,而是以怪异的姿态活动,靠得太近的话(用「浪漫」一点的说法,就是一种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唇齿相碰的程度了),有点难以启齿的感觉。

但这样一来,本来就很小的抚子的手,自然不可能单手遮住脸,所以只好放弃了,把左手也放了下来。

不过,反正也不可能一直保持这种像是在玩捉迷藏的动作吧……

怎么藏,结果人还不是在这里。

没有前发的女孩子,还不是一样存在。

「…………」

啊啊,实在不能原谅。真想迈开大步走。不管是低着头还是垂下眼、怎么做都不可能把脸隐藏起来的了。这种背德的解脱感觉,是怎么回事……?

神原姐姐,也一直是这种感觉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