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漓水有情人已杳名山作伴愿终违(第4/7页)

茫茫人海欲何之,终于他得了个主意:“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丘迟丘老前辈是我爷爷和爹爹唯一尚存的朋友,他又是这样爱护我,我为什么不去找他?同时也好把我已经替他完成了那件心愿的事情告诉他。”

丘迟本是在王屋山下开设一间兼卖酒菜的茶馆的,那日由于他被迫出手,帮陈石星打跑了呼延四兄弟,只好关了铺门。但他告诉陈石星,他仍将隐居王屋山中,并曾叮嘱陈石星,要他在桂林之行过后,回来务必找他。

在王屋山,他可以比较容易打听到雁门关外的消息。金刀寨主的山寨就在雁门关外,在中国和瓦剌接壤的山头。

要是云瑚并没去投奔金刀寨主,他就可以按原来的计划去帮金刀寨主的忙。要是她已经去了的话,他虽然不便露面,也可以就近帮义军的忙。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主意打定,陈石星就往王屋山去了。

一路无事,两个月后,陈石星已来到了山西阳城县与河南济原县交界之处的王屋山下。丘迟以前在路旁开设的那间茶馆早已夷为平地,唯余一堆瓦砾,想必是给官军焚毁的了。

王屋山旧名天坛山,山高三重,其形如屋,因而得名。陈石星记得丘迟说过,他将隐居在王屋山风景最佳之处的翠薇峰后崖。途中便向个樵子问路,樵子吃一惊道:“翠薇峰是王屋山的最高峰,人迹罕至,你一个人上去可是危险得很啊。山上可能有虎豹的。”

陈石星见这老樵夫谈吐不俗,也像是个老实人,便道:“实不相瞒,我固然是想来游览名山,同时也是想来访一位父执的。听说他是隐居在翠薇峰。”那樵子道:“不知你这位父执是谁,可以见告吗?”

陈石星道:“他就是以前在山下开设茶馆的那位丘老先生,不知老丈可与他相识?”那樵子说道:“我常常到他的茶馆喝酒的,我和他是老朋友了。只是几个月前,他关了茶铺,后来那间茶铺也莫名其妙的给一把火烧了。丘老板不知跑到哪里,我们都为他担心。原来却是上了翠薇峰隐居。好,你是他的朋友,本领必定也是不凡,那我就可以放心了。”

陈石星道:“依老丈所说,自那茶馆歇业之后,老丈在这山中一直没有见过丘老先生?”

那樵子道:“我这一生都没有上过翠薇峰。”忽地懂得陈石星所问的意思,说道:“想必老丘是早就在峰上有所经营,贮有足够的存粮,可以吃个一年半载,所以他才可以不必下山的。但望他避过这阵风头,将来还可以再开茶馆。我对他自酿的美酒,实在是不胜怀念。”陈石星道:“他要避什么风头?”口里发问,心中已是料到一二。

那樵子道:“我正要告诉你,老丘失踪之后,常有官府中人查问他的下落,昨天我就曾经碰上一个军官查问他。我们猜想,老丘不知是因何事得罪官府。相公,你是他的朋友,除了提防虎豹,还要提防比虎豹更凶狠的官差啊!”

陈石星道:“多谢老丈提醒,我懂得了。想那翠薇峰既是人迹罕至之处,山高路险,官差未必会找到那里的。”

那樵子笑道:“这话也说得是。官差虽然比虎豹更凶,但他们却只会欺负百姓,他们也怕给虎豹吃掉的。”当下便将上翠薇峰的道路指点给陈石星知道。

这晚陈石星露宿林中,深夜果然听得猿啼虎啸,好在没有来侵扰他。

第二天,他攀登上王屋山最高之处翠薇峰。找到后崖,看见一间茅屋,屋前有棵松树,屋后也有棵松树,正是丘迟曾对他描绘过的那个地方,陈石星大喜,便即上前去叩门。

久久没人应门,陈石星叫道:“丘老前辈,我是陈石星,特地应约归来拜访。”

通名之后,仍然没人回答。

陈石星心里起疑:“难道我找错人家,这里住的是另一位隐士?”大着胆子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先告了个罪,便即轻轻推开那半掩的柴扉。

只见茅屋里空荡荡的,室中唯有一几一榻,还有就是屋角七零八落堆放的几十本图书。不过墙上却挂有一副条幅,写的正是陈石星在丘迟茶馆之中见过的那首南宋词人陆游所作的《诉衷情》词。

陈石星仔细审察,认得这的确是他所曾见过的丘迟的笔迹,显然这间茅屋是丘迟的居所了。

但他揭开米缸一看,米缸是空的,屋内也无别的存粮。屋角堆上的那些图书,也蒙上一层灰尘。

看情形,丘迟显然离家已有多日。

陈石星不禁大为失望,但仍然存有一点希冀,希望丘迟仍是在此山之中。“或许他知道官差在寻觅他,他躲到别的岩洞去了?又或许是他出去采药,几天不回家,那也并不稀奇。”

抱着这希冀的心情,陈石星站在山头高处,纵声长啸,宛如虎啸龙吟,跟着朗声吟道:

家住苍烟落照间,丝毫尘事不相关。斟残玉瀣行穿竹,卷罢黄庭卧看山。

贪啸傲,任衰残,不妨随处一开颜。原知造物心肠别,老却英雄似等闲。

陈石星用上传音入密的内功吟这首词,初起时音细而清,宛如游丝袅空,若断若续,一忽儿渐高渐远,吟声更为清峻,那声音就好似从半空中降下来似的,当真是有如鹤鸣九霄,响遏行云。念完了这首诗,兀自余音袅袅,在山谷之中回响。

他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在高处朗吟,空山寂静,声音更能及远,估计丘迟若是在这山头十里之内,应当可以听得见他的声音。

果然过了不到一枝香的时刻,便听到有脚步声来了。但听这脚步声,来的却不只一人。

陈石星吃了一惊:“怎的竟似有四五人之多?”

转眼之间,心念未已,那些人已是出现在他面前。果然一共是五个人,却并没有丘迟在内。

五个人之中他认识四个,正是那日追踪到丘迟的茶馆来捉拿他的呼延四兄弟。

另外一个是年约五旬的汉子,又高又瘦,长相特异,一张马脸,色如黄蜡,好似病夫。但两边太阳穴偾起,落在武学行家眼中,一看就知是练有怪异邪派内功的高手。

呼延四兄弟见是陈石星,也都不禁吃了一惊。老三呼延豹对那枯瘦的汉子说道:“这小子正是屡次和咱们小主公作对的那个陈石星。他和丘迟也是同一党的。”那汉子哼了一声,说道:“你们说得他那么厉害,原来就是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吗?怎么,是不是要我亲自出马?”言下之意,大有自高身价,不屑与陈石星交手的意思。呼延家四兄弟中的老大呼延龙面上一红,上前喝道:“那姓云的丫头呢?”

陈石星道:“云姑娘与我何关,我又不是给你们做包打听的。你们要找岔子,尽管冲着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