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疑幻疑真(第3/7页)

云紫萝道:“什么消息?”

那人说道:“武端兄妹已经来到了小金川,武庄告诉我她在大理多蒙云女侠照顾,分手那天,又得云女侠指点她到小金川应该做些什么,我们的事情,得到云女侠如此关怀,我也是十分感激的。武庄只道你和缪大侠不来小金川了,是以她见了我虽然高兴,也还感到美中不足呢!”

这番说话,听来似是“闲言”,其实却是刘抗用来证明自己的身份的。他以武庄的未婚夫自居,而且说得出云紫萝与武氏兄妹分手之时的说话,这些说话揆之常理,武庄除了未婚夫之外,是决计不会和旁人说的。

云紫萝这才相信无疑,说道:“刚才那道士和滇南四虎中的焦云一起去搬取救兵的,焦云我已杀了,那个道士本来也是跑不掉的,不知刘大侠何故却要救他。”

刘抗笑道:“实不相瞒,我是奉了萧、冷两位首领之命,必须保护他们的,幸亏你只杀了一个焦云,要是连这道士也都一并杀掉,那就糟了。”

云紫萝莫名其妙,说道:“为什么?”

刘抗说道:“他的身上有一封大理‘定边将军’的公函,这封公函,是约那个黄总兵来会师的,我们必须让这封公函送到敌人统帅的手上。”

云紫萝诧道:“大理那个姓韩的‘定边将军’不是已经给程新彦杀掉的吗?程新彦和他的女儿是和武氏兄妹一起来小金川的,难道你没有见着他们父女吗?”心想纵然没有见着,武庄也应该把这件事情早已告诉他了。

刘抗笑道:“不错,真的‘将军’是给杀掉了,我们冒牌的‘韩将军’是李麻子冒充的。”

云紫萝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你们是要诱使敌军上当。”

刘抗说道:“这个秘密并不是我们所有的兄弟都知道的,尤其是远离大寨的哨所弟兄。而且近来经常有侠义道的朋友投奔小金川,那两个人要是给不知个中原委的朋友碰上,恐怕也会发生意外。是以我才奉命暗中去‘保护’他们,确保那封公函平安到达敌人手里,大伙儿才能放心。”

云紫萝清楚了来龙去脉之后,笑道:“原来如此,险些给我坏了你们的大事。”

刘抗又再追问道:“缪大侠来了没有?”这个问题,云紫萝一直尚未回答他的。

云紫萝强抑心中的悲痛,说道:“长风他不来了,我也不准备长留在小金川,待你们大捷之后,我见过了孟元超就要走了。”

刘抗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他与云紫萝刚刚相识,却也不便交浅言深,当下说道:“元超不在大寨,这两天恐怕正在和清军大打呢。你是急于要见他吗?”

云紫萝道:“他不在小金川,我已经知道了,我刚听到他的一个消息。是焦云和那道士说的。”

刘抗道:“他怎样了?”

云紫萝道:“听说他打了一个胜仗,但他自己也受了伤。”

刘抗吃了一惊,说道:“真的?”

云紫萝道:“这是他们说的,他们并没亲眼看见,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刘抗说道:“孟大哥倘若受了伤,我是应该去看他的。但我有公务在身,必须赶回原来的防地,准备歼灭前来‘会师’的清兵。李麻子他是只能做冒牌将军,不能指挥军事的。云女侠,只好麻烦你替我走这一趟,看护他了。”

云紫萝道:“扶桑派的掌门人林无双来了没有?”

刘抗说道:“早已来了,不过她现在是和吕思美一起,留在小金川训练女兵,并非是在元超身边。”

云紫萝道:“好,请你告诉我,元超的作战地点应该怎样走法。”

刘抗说道:“从这里向西走,翻过前面一座山,大约要走六七十里路程,有一个山谷,叫做葫芦谷,元超就在那里埋伏。”他怕云紫萝不够清楚,一面说话,一面折了一枝树枝,在湿透的泥土上给她画了一个地图。

黑漆的树林里有了亮光,不知不觉是第二天的早晨了。雨过天晴,东方的太阳也开始升起来了。

云紫萝和刘抗分手之后,又再独自登程。

雨过天晴,但她的心情可还是阴晴不定。

“我已经知道华儿无恙,我去见他,不是多此一举么?”

“但万一他是真的受伤呢,林无双不在他的身边,谁来为他看护?”

终于她抛开了心中的顾虑,迎着朝阳,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走过了六七十里山路,没有碰见清兵,没有碰见义军,什么人也没见着,山谷静得出奇,云紫萝感到了不祥之兆。

葫芦谷终于到了,在她的面前,展现了一幅厮杀过后战场上悲惨的图景。

无数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黄砂绿草,还未凝结,在地上缓缓的向前流动,血腥气味,熏得她直想作呕。头顶上盘旋着一群一群的乌鸦,好像是赴盛筵。

“元超,元超!”云紫萝大声的叫。

没人回答,她也没有在尸堆中发现孟元超。

他是在伏击战成功之后回去了呢,还是受了重伤隐匿在她所未曾发现的战场一角呢,还是——唉,她连想也不敢想的,业已杀身成仁了呢?

她从谷口一直深入侦查,有战马倒毙路旁,有刀枪散满地上,有旌旗委弃泥沼,有血渍断断续续的像一条线伸向山边,……渐渐,尸体没有发现了,血线仍在向前伸展。她仍然没有找着她的孟元超。

密林深处,孟元超渐渐有了知觉,似梦非梦的醒了过来。

高逾人头的野茅和一枝枝刺向天空的树枝,映入他的眼帘,好像是无数长枪利剑;黑压压的丛林里好像有千军万马奔驰。当然这只是他的幻觉,实际上那不过是噪耳的鸦声。

似梦非梦,兵器碰击的声音,战马哀鸣的声音,厮杀的喊声,恍恍惚惚的,幽幽远远的,还好像在山野之间回旋起伏。“我还活着吗?这是什么地方?”

他想起来了,他是追杀敌军的主帅,中了敌兵的弓箭的。

“那个黄总兵倒是很能打仗,不过他终于还是给我们打败了。”孟元超从心里笑了出来,不过他却是不能动弹。他不知道他已是昏迷了多少时间。

“我的弟兄呢,为什么一个也不见?他们是在继续追杀敌人吗?”

他不知道这场狙击战早已结束了,他的这支部队击败了多于他们五倍的敌兵,伤亡也很不小,为了恐防敌方的主力来援,他们已经撤退了。在那个杀得昏天黑地的战场上,不可能找到每个受伤的战友,他的战友以为他武艺高强,早已突围了。他们是按照原定的计划,从不同的方向撤退回小金川的。

“水,水!”孟元超感到咽喉冒烟。受伤的人不会觉得饥饿,但焦渴却是十分难受的。他发出微弱的呻吟,只盼能有一滴甘露润润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