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不见创痕 疑真疑幻难明心迹 非友非仇(第4/17页)

那年的清明节,爷爷也没例外,一个人在喝闷酒。

不过有点例外的是,这一年的清明节,爷爷多说了几句话。

丁大叔来和爷爷说话,刚说得“少爷”二字,爷爷就沉声说道:“你忘记了我的吩咐吗?不许在我面前提起玉儿他爹!”

丁大叔垂手说道:“是。不过我想说的不是少爷,只是和少爷相关的……”

爷爷怔了一怔,忽地好像明白了丁大叔的意思,说道:“你是想说他的……好吧,我也想知道她的下落。你是不是听到一些什么了?”(她的爷爷说的是“她”,但她不知道是“他”还是“她”的。)

丁大叔道:“听说她在扬州楚家。”

爷爷说道:“扬州楚家,是以点穴功夫号称天下第一的扬州楚家?”

丁大叔道:“不错。不过听说由于楚家三代单传,四笔点八脉的功夫已是等于名存实亡了。”

爷爷说道:“只要有一个人能使双笔点四脉的功夫,他的点穴功夫已是足以称为天下第一。据我所知,楚家的大少爷就会这路笔法,不过我还未曾见过。”

丁大叔道:“楚劲松的惊神笔法,我倒曾经见过几招。几时你有闲情,我演给你看。”

丁大叔似乎想引爷爷谈论武功,爷爷却没这个兴致。他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过了半晌,忽地问道:“是楚家的什么人?”

这句问话,突兀之极,和他们刚才的谈话,上下语气似乎并不连串。

不过看来丁大叔是明白的,因为他立即就答:“正是楚劲松!”

齐漱玉听得莫名其妙,心里想道:“爷爷也真是老糊涂了,刚刚说过这个楚劲松是楚家的惊神笔法的唯一传人,怎的他又问是楚家的什么人?”

那年她只有七岁,卫天元也还未来到她家。她对武学的兴趣是在卫天元来了之后方始引起的。

她正要走开去自己玩,忽听得爷爷又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好,很好。她有眼光!”

丁大叔道:“要不要去找楚劲松?”

爷爷忽地双眼一瞪,把酒杯重重一顿,说道:“找楚劲松做什么?他的武功人品,据我所知,都算得是一流的。非但我不会找他,也不许你去找他。”

齐漱玉更加奇怪,“那个楚劲松既然是武功又好,人品又好,为什么反而不能找他呢?”

爷爷说的“莫名其妙”的话接二连三,只听得他叹了口气,跟着又道:“可惜我没有一个像楚劲松这样的好儿子!不能怪她,嗯,当然不能怪她!”

爷爷长长叹了口气,又低下头来自顾自的饮闷酒了。

过后她也曾经把存在心头的疑问问过爷爷,爷爷非但没有解答,还不许她以后再提起扬州楚家的人。

直到去年,有一次她说起想到外面走走,爷爷方始自动和她提及。

不过爷爷却并非解禁,而是重申禁约。

“你是想出去寻找你的元哥,对吗?”爷爷笑问。

她只是红着脸笑。笑而不答,等于答了。

“我不反对你找元哥,不过,一来你年纪还小,二来天元说过,至迟明年他会回来。要是明年他不回来,你再去找他如何?”爷爷说道。

她答应了,答应得十分勉强。她的爷爷当然看得出来。

于是爷爷笑道:“你可别瞒着我偷走。(她立即接口:那可说不定啊。)嘿、嘿,我知道你这小鬼头一定会这样说的。不过你肯明白说出来,总比阳奉阴违好些。”

她趁势撒娇道:“爷爷,你既然知道我会明知故犯,那不如爽快允许我吧?”

爷爷故意板起脸孔,装作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能,不能。你只能和我讨价还价。”

她问:“如何讨价还价?”

爷爷说道:“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答应可以从宽发落,假如你偷走的话。”

“什么条件?”

爷爷说道:“不许你和扬州楚家的人交朋友。”

她蓦地想起小时候那件事情,说道:“爷爷,你不是说过扬州楚家乃是侠义之家,那位什么楚、楚,对啦,楚大少爷,楚劲松是武功又好,人品又好的吗?”

爷爷说道:“不错。但不管楚家的人怎么好,我都不许你和他们结交,你若要知道原因,等我百年之后,去问丁大叔。”

她当时答应了,不过却是怀着强烈的好奇心。

现在她果然碰上楚家的人了。而且这个人还是她爷爷当年所说的那个“楚家大少爷”的“少爷”。

她的爷爷武功天下第一,对孩子心理的了解却是一窍不通。

孩子的心理总是喜欢做大人禁止的事情的,尤其是你说不出道理,而又禁止他的话。

齐漱玉虽然已经不是孩子了,但那股强烈的好奇心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一来她想知道楚家和她家究竟有什么关系,二来她目前最着急的一件事就是要找到她的元哥,而目前这位现任的“楚家大少爷”正是可以帮她的忙的人。

爷爷不许她和楚家的人结交,她就偏偏要和楚天舒交上朋友。

齐漱玉说罢经过她加油添酱的“两家交情”,笑道:“我的爷爷从来没有这样称赞过别人,除了你的爹爹之外。我说他把你的爹爹当作忘年之交,没说错吧?”

楚天舒道:“天下英雄,以得令祖一赞为荣。家父若是得知令祖如此赞他,自当执弟子之礼。”双方家长的身份都已说破,楚天舒只能按照江湖的礼节说话了。

齐漱玉噗嗤一笑,说道:“你怎么突然文绉绉起来了。好吧,你既然代表令尊,对我的爷爷以晚辈自居,那么咱们最少也应该是可以平辈论交了,是不是?”

她兜了一个大圈子,说的就是这“平辈论交”四个字,楚天舒只好答道:“是。”

齐漱玉笑道:“好,那么你现在也应当明白了。我所说的‘咱们应该是朋友’,就是这个意思。”

楚天舒道:“多谢姑娘看得起我,不过——”

齐漱玉笑道:“你又来了,你也要学你爹爹一样,说什么不敢高攀么?我只要你干脆说一句,你认为我配不配做你的朋友?”

楚天舒心里的疑团尚未完全解开,也是压抑不住好奇之心,想道:“继母说齐燕然把她当作女儿一样,她却只提她的爷爷和爹爹的交情,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这一件事倘若是我和她没有相当的交情,可是不便问她的。”

另一方面,他昨晚所受的飞天神龙的气,此时亦已渐渐消了,觉得不该迁怒于齐漱玉的。

这么一想,便即笑道:“好,那么我就借用你说过的话来答复你吧。不错,咱们应该是朋友。”

齐漱玉道:“好,那么你应该把你所知道的有关卫天元的消息告诉我了。这一次我不是因为你是卫天元的朋友问你的,是因为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