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诡异之事(第5/7页)

张锦岱突然间想到大周船队所处的狭窄河道,想到两边的重重芦苇滩,那都是遇到攻击之后无以倚仗反击的处境。如果河道两边再被“曲水回天”困住,遇到攻击之后连上岸逃脱的一线生机也都没有了!顿时,张锦岱的冷汗下来了。虽然还不清楚别人的意图,但他至少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如果对方是想借这环境和设置对大周水军不利的话,那向导为何要事先告诫?而且这一回是自己传书信与童正刚他们联络的,他们知道自己在船队中,那么仍采取这样的方式对付大周水军不就太随意一点了吗?更何况他们又有什么必要对付大周水军?现在一江三湖十八山有很大一部分利益是与大周关联着的。”张锦岱不是个草率的人,他很快就回过味来,觉得此中应该另有隐情。

就在这时,他们几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音量不高的唿哨,众人立刻抽拔兵刃回身。绿色芦苇的遮掩中有一个穿水绿色劲服的人,用同样水绿色的帛巾遮面。如果不是他主动发出那声唿哨,真的很难发现此人就跟在身后。

“你随我来,私下里有些话说。”那人伸手指一下张锦岱,然后转身就走。

张锦岱眼珠一转,马上跟了上去。他没有将背后枪囊中的枪抽出,却是暗暗握了一把飞石在手中。有手下想阻止,有亲信想跟随,但张锦岱横手臂做出个止住的手势,口中断然说了句:“都在此处等我。”话说完立刻快步追上,很快便与前面绿色身影一前一后地消失在密密的芦苇丛中。

张锦岱紧跟前面的绿色身影,始终保持着十二三步的距离。在这过程中张锦岱每走一段便会在合适位置随手摘下一片苇叶或折断一根嫩枝,留下记号以保证自己还能走回去。

绿色身影是往“曲水回天”的方向走的,一路虽然七扭八拐,但其实并没有走出多远的直线距离。当再次站住时,张锦岱发现,他们已经是从“曲水回天”的阻挡中穿行过来,到了阵形的另外一边。而刚刚他们所走的路径完全不是“曲水回天”中设置的路径,而是在一些芦苇中穿行。所以可以肯定前面的绿色身影是非常熟悉此处布置的,他应该是带着张锦岱从两个相连的“曲水回天”交接缝中穿过的。用坎子行的术语来说,这就是安全的坎沿。

“看看吧。”绿色身影回过身来,示意还在观察周围情形的张锦岱往一个方向去看。

张锦岱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迈出几步,轻轻拨开几层密如墙壁的芦苇往前看去。前面是一片宽敞的水面,水面上停着许多的兵船。从旗号上看,这些全是南唐水军的船只,而且不是来自一个水军军营。

“周军不善水战,进入江中洲的大周水军我估计已经是倾国而出的全部实力。这龙吞塘中驻扎的南唐水军只不过是润州水营和附近巡江小营总的船只,还不到南唐长江水军全部实力的十分之一,但已经是在你大周全部水军的实力之上。”绿色身影说道。

张锦岱没有说话,因为那人所说的是不争的事实。同时他心中也很是奇怪,那人将自己引到此处说这话到底为了什么。所以张锦岱保持沉默,在不清楚对方目的时,保持沉默应该是最为恰当的应对方式。

“大周要攻南唐,必须是要有强大的水军才能为战。否则即便在小处得胜,大局面上拖下来最终还是会劳而无功甚至牵累成害。但是现在你大周水军与别人相比太过弱小,而且此次全数沿江而下袭扰金陵之举其实已经将水军全数置于别人重围之中。如果不是江中洲这一处可以躲藏,南唐沿江几个水营合力阻截围剿,大周仅有的这些水军恐怕就得尽数灭于长江之上。眼下虽然有地方藏匿,但你们却如一条死鱼。无论往上游去还是往下游去,都已经无处可逃。”绿色身影继续陈以利害。

“你凭什么说大周会攻南唐?你是何人,为何对我说这些?”利害关系张锦岱是一点就透,但他更想知道对方告诉自己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大周会不会攻南唐,你应该比我清楚,而且你即便不清楚,也是可以询问到清楚内情的人。至于我是谁,我若不介意别人知道,也就不必蒙面与你相见了。让南唐水军与你们大周水军同驻江中洲是个对你们极好的方式,有南唐水军驻扎,便不会有人怀疑大周水军藏匿此处。另外他们在明你们在暗,到必要时,你们还可以借皮化形。呵呵,这借皮化形可是很高明的一招,借相是借皮,借地也是借皮,顺手而为不必专门劳心费力是最好的。”

“借皮化形?你的意思是突然出手套了对方,然后取其皮冒充南唐水军。但是我大周暗藏此处的人马并不比南唐的多,这套儿恐怕是落不下。”张锦岱从借皮化形遁逃这几个字里,听出这绿衣人像是江湖人,所以也以江湖口气对话。不过同时在他心中也不由得感到奇怪,一个江湖人为何会如此关心大周和南唐水军的事情,而且是存心帮着大周。他到底是谁?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为什么?

“嘿嘿,死皮也是皮。”

“死皮又该如何说道?”张锦岱这回真没听明白。

“南唐水军潜伏此处,肯定是为了伺机突袭。可密切关注,在其欲动之时,以船堵死龙吞塘出口,然后放火烧船烧芦荡,将其尽数灭了。到时候你们再从江中洲出来,不打任何旗号,也会被认为是南唐水军。”

“火烧江中洲?那会不会殃及一江三湖十八山?”张锦岱虽已为官,倒仍是很讲江湖义气的。

“呵呵,这个嘛就难说了。不过你还是预先考虑好是否会殃及自己吧,别烧熟了肥油烫伤了手。”其实这一句张锦岱也没听懂意思。

“我相信你所说都是好意,可这好意又是出于什么缘由?”张锦岱追问一句。

“要问缘由的话,是因为我想帮某些人一统天下。你可以把我说的一切告知周世宗。”绿衣蒙面人像是答非所问。但他的话没有错,张锦岱真可以将刚才说的那些话转告给赵匡胤,赵匡胤再将这些话告诉周世宗也是很方便的事情。而且事实上张锦岱心中已经打算将刚才所见所听用火急军文传递给赵匡胤了。

“传递过去又能如何?”张锦岱好奇地追问一句。

“哈哈,之后便要看悟性了,风云变化、是非成败都在那一悟之中。”绿衣人说完转身就走,这一回身速度又快又突然,身形在芦苇间闪动几下便不见了踪影。张锦岱刚才正在咂摸那人所说这一悟到底是什么意思,猛然间没来得及反应,虽追出两步却没能坠上踪迹。而且这芦苇荡中危机处处,他贸然不敢往深处追去,所以还是赶紧按原路退回,只是沿途做下了一些更为固定的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