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诡异之事(第6/7页)

当晚,张锦岱就拟了一封火急军文,详述今日所遇所听。然后由军中信使乔装后连夜驾快舟过江,寻到大周安置于南唐境内的军信暗道将军文送出。

局外局

范啸天在吴王府周围转了三回,按他一贯谨慎的习惯他其实还想再多“点漪”几趟才能彻底放心的。但是一则齐君元说时间不允许,再则吴王府周围也真的太危险了,每一趟走过,都时刻有交替的审视目光从身上扫过。这就像在榨油坊里炫新衣,稍不留神就会沾上洗不脱的油斑。

最终选择的位置应该是最为合适的,是范啸天经过多方面条件综合确定下来的。虽然这个点距离吴王府远了一些,但已经是在吴王府的几重防御之外。周围没有虎翼军守护,也没有夜宴队的暗伏位。因为这个点是在樟树街继续往北延伸的乐坊街上,而且是在这条热闹大街的路中间一段。

单从选的位置上就让人感觉范啸天所做的几乎是个无法想象的事情。一个刺客要在热闹大街的路中间出手,而且是对距离数百步之外吴王府里没有确切位置的李弘冀下手。

其实就连范啸天自己都无法想象,他将所有招法权衡几次后,始终都觉得很难达到预想的效果。距离实施刺局的时间越来越近,范啸天觉得在这剩余不多的时间里有必要与齐君元和卜福再次商榷一下自己的观点。

“齐兄弟,我觉得你的想法的确很不错,延续你之前独入汤山峪给李弘冀做下的刺局,再次从外界制造突发状态给他身体施加意外压力,让他病情进一步恶化。但我想来想去要想达到这样的效果,单凭我那设计好的三招恐怕无法做到。吴王府范围不小,我那招‘鬼灵入宅’就算进了吴王府,那李弘冀也不见得能看到。”范啸天虽然有时候异常地自信自恋,但他并不狂妄,做事还是很实在的。

“放心吧,没问题的,你肯定行。我是知道你本事的。诡惊亭的‘鬼脸入宅’也就你能从那么远的距离放进去,而且效果肯定会非常好。就算那李弘冀看不到也没事,你不是还有第二重设置‘附骨鬼火’吗?”齐君元如果不是真的赋予范啸天极大的信任,那就纯粹是在敷衍。

“第二重设置也不保险,你想吴王府中守护那么严密,稍有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护卫高手们的觉察。鬼脸后面的鬼火苗儿只要一起,立刻就会被发现。这鬼火虽然一般人很难扑灭掉,但吴王府里都是御前护卫的高手和私聘的江湖高手,外面还到处暗伏着夜宴队的高手。这种小伎俩肯定难不住他们,不会引起惊乱的。”

“不是还有第三招‘游魂滚瓦’吗?那动静应该可以惊动到李弘冀。”

“我估计也很难。像李弘冀那样在杀场上、血河里、死尸堆中闯过的,这小魂小鬼的手法吓不到他的。而且……就算惊吓到也不一定有作用。”范啸天是实事求是。诡惊亭所有技法的实施首先是要对刺标有所了解,包括心理、经历、状态等多方面的了解,然后才能抓住薄弱点对症下招儿。所以范啸天做了这方面的功课,他通过了解到的情况再加以推断,得出李弘冀心理和胆色都极为强大的结论。转而再看之前齐君元那个刺局,其实恰恰证明了这样的结论。那个刺局中所做手法是“气”与“悔”两招真正起到的作用,“惊”只是辅助而已,甚至没起什么作用。

“这刺局是我与随意两人共同设定的。你只管去做,有没有作用最终由我来承担后果。但你如果不做,那么我们大家都要等度衡庐责罚。”卜福插了一句话,直接表明范啸天的担忧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吧,既然这样说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只是,你们不会还有其他什么意图未曾告诉我吧?”范啸天表情尴尬地嘟囔着。

齐君元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哈哈,范大哥不仅精研离恨谷技艺,而且智慧过人,我们就算有什么其他意图又怎能瞒得过你呢?你根本不用相信任何人,只需从你自己‘点漪’选下的位置以及做局的招数来判断。那样四通八达的环境,其实你只要不说,就连我们都不知道你会从哪里出现,也不知道你做完活儿后又会从哪条线遁走。而且你的活儿时间极短,三下五除二就能抽身走人,这么短的时间你觉得又能利用到你什么呢?”

“啊,啊。”范啸天“啊”了两声没再说话,但他心中其实真的觉得有些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范啸天离开之后,卜福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和齐君元谈一下。晚上刺局就要实施了,可是他现在的感觉和范啸天竟是如此的相似。

“你真觉得二郎这三招能将李弘冀惊吓得病情恶化,最终不治身亡?”卜福面有忧色地问齐君元。

“不能,肯定不能。”齐君元很平静地回答了卜福。

卜福的眼珠一下瞪得要爆出来,唇上髭须连续抖跳:“既然明知道不能,那为何还要延续上次刺局的方法?”

“没错,我的确是要延续汤山峪刺局二次再杀李弘冀,但我并没有说是用老范那三招来延续刺局二次再杀。”齐君元依旧平静。

卜福的髭须一下止住抖跳,眼睛却依旧瞪得很大:“那你准备怎么干?难道让二郎去做这事情真的是有其他意图?”

齐君元并没有直接回答卜福:“延续上次刺局二次再杀,那是因为我们这里还有一件可以置李弘冀于死地的利器。让二郎去用三招惊吓李弘冀,则是因为那利器就在他的身上,只要稍加合理运用,便能置李弘冀于死地。”

“利器?二郎身上?你直说怎么回事吧。”卜福此刻显得有些焦躁。

“宝藏皮卷,范二郎身上的宝藏皮卷可以让李弘冀死!”

卜福一按桌子猛然站了起来,但随即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慌忙间干咳两声予以掩饰:“宝藏皮卷?对,广信显形的宝藏皮卷在你们手中。你是要牺牲宝藏皮卷和范啸天?”

“没错,皮卷就在二郎身上,这一回咱们只能是拿他来玩这趟活儿,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候到一个刺杀吴王的机会。”齐君元说的他,让人一时间无法弄清到底指的是皮卷还是范啸天。

齐君元每一次都不会随便设置一个刺局。长干寺的僧客墙上有佛学高人写下的“勿视他视,其视或更在你上;勿觉他觉,其觉或更灵于你。辨其谬者,只析其心”。齐君元便是从这句偈语中有所悟出。所以从夜闯秦淮雅筑到现在的再杀李弘冀,他的真实计划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如果不能完全有把握地控制和诱导别人的思考,那么就索性不要让他们知道。

再一个原因是齐君元被几次出卖之后,他学会了牺牲。但这牺牲的肯定是别人,只有牺牲别人才能保存自己,实现自己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