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群奸授首

日落崦嵫,晚霞满天!

浙北湖州县内,有家鸿安老店,在一张靠近店门口的食桌上,此刻正坐着一个长相英挺却面带剽悍之色的年轻人,以及两个十五六岁的垂髫幼童。这年轻人劲装打扮,背插长剑,眉宇间除了英挺剽悍之气,还隐隐露出愁苦之色。

此刻虽然满桌俱是美酒佳肴,但他却仿佛无心下咽,时而剑眉微蹙,时而长吁短叹,像是忧心忡忡,又像是十分失意。

他——

正是初入江湖,甫经一年,崭露头角的昆仑子弟战东来。他身旁的两个垂髫幼童,自然就是白儿和玉儿了。

战东来左手支颐,右手抚弄一只精致的小酒杯,杯中的陈年老酒,已剩一口不到。

他——战东来——正思念着使他一见倾心的梅吟雪。

梅吟雪离开他,也离开中原将近一年多了,这一年漫长的岁月,他均在愁苦的想念中度过。

虽然,梅吟雪对他并非一片真情,但是,他和她曾相处过一段甚长的时光。

梅吟雪对他虽没有表示过好感,但也没表示过讨厌他。

他曾经想过,凭自己这身武功与长相,只要多下功夫,想要博得她的欢心,并非一件很难的事情。

他也曾经为自己编织过一个美丽的远景与幻梦。

于是,他在那自己所编织的爱魂梦中迷失了自己。

于是,他只图用酒来麻醉自己,用酒来冲淡往日那美丽的记忆与幻梦,然而,他毕竟失败了,酒入愁肠愁更愁呵!

他的双目中,满布着红色的血丝,面颊上,泛起两片酡红色的酒晕。

玉儿、白儿惶恐地望着他。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白色长衫、头戴文生巾的中年文士大步走了进来,他的右肩上还掮着一个身材婀娜、长发垂披的少女。

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大男人背着一个少女走进这生意鼎盛的鸿安老店,难免引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和纷纷的议论。

战东来抬头一看,不由霍然起身,大声叫道:“啊!原来是任兄,久违了!”

中年文士止步转身,回头一看,脸上泛起一阵不自然的笑意,淡淡道:“原来是战兄!‘慕龙庄’一见,已有一年半未见面了。”

战东来道:“不错!任兄所掮的是——”

那中年文士正是挟走梅吟雪的任风萍,当下微微笑道:“在下一位舍亲得了急病,为了赶路回去,是以只好不顾男女之嫌了!”

战东来那双带着七分酒意的目光,仔细端详着任风萍肩上的梅吟雪,披垂而下的长发,虽然遮住了那娟美的面庞,但却掩不住她那美丽脸型的轮廓。战东来剑眉一皱,说道:“任兄这位舍亲,看来好生眼熟。”

任风萍脸色微变,故作淡然地笑道:“在下这位舍亲,常在江湖走动,也许两位曾有一面之缘。”

突地——

梅吟雪的娇躯颤抖了一下,口中发出一阵梦呓般的呻吟之声,断断续续地叫着:“小平……小平……”

这声音甚是轻微,但听在战东来的耳中,却是极为清晰。好熟悉呀,这少女的口音。

任风萍脸色大变,忙道:“她伤势甚重,待在下将她安顿好后,再来陪战兄把盏,一叙别情。”

战东来虽然满腹狐疑,但却万万料想不到她竟然就是朝夕思念的梅吟雪!

当下说道:“无妨,任兄请便。”

任风萍如释重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急忙向客房大步行去。

战东来重新入座,但他已跌入迷惘的深渊中,茫然地喃喃自语道:“好熟悉的脸形呀!好熟悉的口音呀!好熟悉……”

他仰起头,望着屋顶,眉峰深锁,仿佛要自迷惘中寻出往日的记忆。

玉儿望着他的脸色,忍不住说道:“公子!您是在想那位梅姑娘么?”

战东来神情痴痴,仿佛没有听见。

白儿较玉儿聪明些,也插口道:“公子!您是否在怀疑那位身罹急病的少女,就是梅姑娘?”

战东来陡地神情激动,一把抓住白儿的肩膀,急急地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白儿被他这突然的举动与喝问,吓得神情呆住,惶恐万分,张口结舌地道:“公子!小的没……没……”

战东来双手一松,理智地道:“不要怕!没什么,我只是叫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白儿惊魂甫定,嗫嚅着,依然说不出话来!

玉儿已由主人的神情间猜出他的心理,于是替白儿把话重复了一遍:“他刚才说,公子是否怀疑那位少女就是梅姑娘!”

战东来神情一变,大声叫道:“啊!对了!你们真聪明!”

战东来突又摇头道:“不!不可能是她!”

二童经过主人的赞赏,不禁胆识大增,玉儿道:“公子何不去一看究竟?”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战东来大喜道:“不错!我何不去一看究竟!”

他想到就做,立时起身,向客房奔去。

他向店伙问明了任风萍所住的房间,走至门前,毫不迟疑,轻敲三下。

任风萍打开房门,一见是战东来,不禁怔了一怔,随即含笑说道:“战兄有事么?”

战东来道:“小弟有点事情想向任兄请教!”

任风萍淡淡一笑,道:“请!”

战东来大步入房,转眼向床上瞥去,只见那少女躺在床上,由头到脚用一条被单盖住,只有细柔的长发披露在外。

任风萍见状,不由神色一变,已知战东来来意不善,当下笑道:“战兄这一年来已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真是可喜可贺之事!”

战东来生性怪异,哪肯和他胡扯?微微一笑,就已开门见山地道:“任兄这位舍亲病势仿佛甚重,何不及早求医?”

任风萍心中悚然而惊,口中却道:“她只是痼疾复发,只要送她回去,她父亲即能将她治愈。”

战东来笑道:“任兄方才不是说在路上得了急病么?”

任风萍脸色一变,干笑数声,支吾以对!

战东来又道:“在下倒是略通医术,说不定就能在此时将她治愈,这岂不省却许多麻烦?”

任风萍忙道:“怎敢劳动战兄大驾!”

战东来笑道:“无妨。”

说着就要向床边走近。

任风萍连忙横身一拦,赔笑道:“区区一个妇人家,战兄犯不着为她操心。”

战东来却正色道:“生死大事,怎能因男女之别而轻视!”

说话之间,右手已经伸向床上,想将被单揭开……

任风萍脸色一整,高声道:“男女授受不亲,战兄此举不嫌太过冒昧么?”左手却同时伸出,将战东来的右手隔开。

战东来大笑道:“吾等江湖儿女,怎能拘泥于此世俗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