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借尸还魂(第3/5页)

那“尸体”眼睛亮了,道:“一点也不错,你们既然知道我母亲的名头,就应该趁早送我回去,免得自惹麻烦上身。”

左二爷早已气得脸都黄了,跺着脚道:“这丫头,你们看这丫头,居然认贼为母起来!”

那“尸体”瞪眼道:“谁是贼?你们才是贼,竟敢绑我的票。”

左二爷气得全身发抖,退后两步,倒在椅子上直喘气,过了半晌,目中不禁又流下泪来,颤声道:“这孩子不知又得什么病,各位若能治得好她,我……不惜将全部家产分给他一半。”

楚留香显然也觉得很惊讶,望着张简斋道:“张老先生,依你看……”

张简斋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看她的病情,仿佛是‘离魂症’,但只有受过大惊骇、大刺激的人才会得此症,老夫行医近五十年,也从未见到过……”

那“尸体”的脸竟也气红了,大声道:“谁得了‘离魂症’,我看你才得了‘离魂症’,满嘴胡说八道。”

张简斋凝注着她望了很久,忽然将屋角的一面铜镜搬了过来,搬到这少女的面前,沉声道:“你再看看,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少女怒道:“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谁,用不着看!”

她嘴里虽说“用不着”,还是忍不住瞧了镜子一眼。

只瞪了一眼,她脸上就忽又变得说不出的惊骇、恐惧,失声惊呼道:“这是谁?我不认得她!我不认得她……”

张简斋沉声道:“照在镜子里的,自然是你自己,你连自己都不认得了吗?”

少女忽然转身扑到床上,用被蒙住了头,哑声道:“这不是我,不是我,我怎会变成这模样,我怎会变成这模样!”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捶着床,竟放声大哭了起来。

屋子里每个人俱是目瞪口呆,则声不得,大家心里虽已隐隐约约猜出这是怎么回事了,但又谁都不敢相信。

张简斋将楚留香和左轻侯拉到一旁,沉着脸道:“她没有病。”

左二爷道:“没有病又怎会……怎会变成这样子!”

张简斋叹了口气,道:“她虽然没有病,但我却希望她有病反而好些。”

左二爷道:“为……为什么?”

张简斋道:“只因她没有病比有病还要……还要可怕得多。”

左轻侯额上已冒出了冷汗,嗄声道:“可怕?”

张简斋道:“她缠绵病榻已有一个月了,而且水米未沾,就算病愈,体力也绝不会恢复得这么快。何况,她方才明明是心脉俱断,返魂无术了,老夫可以五十年的信誉作保,绝不会诊断有误。”

楚留香勉强笑道:“张老先生的医道,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信。”

张简斋脸色更沉重,道:“既然如此,那么老夫就要请教香帅,一个人明明已死了,又怎会忽然活回来呢?香帅见多识广,可曾见过这种怪事?”

楚留香怔了半晌,苦笑道:“在下非但未曾见过,连听也未听说过。”

张简斋道:“但她却明明已活回来了,以香帅之见,这种事该如何解释?”

楚留香又怔了半晌,道:“张老先生你觉得这件事该如何解释呢?”

张简斋沉默了很久,目中似乎露出了惊怖之色,压低声音道:“以老夫看来,这件事只有一个解释……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

左轻侯跳了起来,吼道:“张简斋,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得的高见,谁知你竟会说出如此荒谬不经的话来,请请请,像你这样的名医,左某已不敢领教了。”

张简斋沉下了脸,道:“既是如此,老夫就此告辞。”

他一怒之下,就要拂袖而去,但楚留香拉住了他,一面向他挽留,一面向左轻侯劝道:“事变非常,大家都该分外镇定,切切不可意气用事。”

左轻侯瞪着眼道:“你……你……你难道也相信这种鬼话?”

楚留香默然半晌,沉声道:“无论如何,两位都请先静下来,等我再去问问她,问个清楚再说。”

他走到床边,等那少女的哭声渐渐小了,才柔声道:“姑娘的心情,我不但很了解,而且很同情,无论谁遇着这件事,都一定会很难受的,我只希望姑娘相信我,我们绝没有伤害姑娘的意思,更不是我们将姑娘绑到这里来的。”

他声音中似乎有种令人镇定的力量,那少女的哭声果然停止了,但还是将头蒙在被里,嗄声道:“不是你们将我绑来的,我怎会到这里来?”

楚留香道:“姑娘何妨静下心来想想,究竟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少女道:“我……我的心乱得很,好像什么事都记不清了……”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美丽的眼睛里仿佛笼着一层迷雾,楚留香并没有催促她。过了很久,她才缓缓接着道:“我记得我病了很久,而且病得很重。”

左轻侯目中立刻现出喜色,道:“好孩子,你总算想起来了,你的确病了很久,这一个多月来,你始终躺在这张床上,从没有起来过。”

那少女断然摇了摇头,大声道:“我虽然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但绝不是躺在这张床上。”

左轻侯道:“不在这里在哪里?”

那少女道:“自然是在我自己的家里,我自己的屋子里。”

楚留香见到左轻侯脸色又变了,抢着道:“姑娘可还记得那是间怎样的屋子?”

少女道:“那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我怎么会不记得?”

她目光四下瞟了一眼,接着道:“那间房子和这里差不多,我睡的床就摆在那边,床旁边有个紫檀木的妆台,妆台旁是个花架,上面却摆着一炉香。”

楚留香目光闪动,道:“妆台上摆着些什么呢?”

那少女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不过是我用的脂粉和香油,都是托人从北京城里的‘宝香斋’买来的。”

她的脸似乎忽然红了又红,立刻就接着道:“但我的屋子里却绝没有花,因为我一闻到花粉的味道皮肤就会发痒,而且我屋里的窗户上都挂着很厚的紫绒窗帘,因为我从小就不喜欢阳光。”

这屋子的窗户上虽也挂着窗帘,却是湘妃竹编成的,屋角里摆着一盆菊花,开得正盛。

那少女见到这盆菊花,目中立刻露出憎恶之色。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因为他也知道左明珠是很喜欢花的,而且最爱的就是菊花,所以才将菊花连盆搬到屋里来。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菊花搬了出去。

那少女感激地瞧了他一眼,道:“可是在屋里闷了一个多月之后,我却忽然盼望见到阳光了,所以今天早上,我就叫人将屋里的窗户全都打开。”

楚留香道:“今天早上?姑娘是叫什么人将窗户打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