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新锦衣卫(第4/15页)

黄子澄道:“削减两位王爷的兵力,便等于正式宣布削藩,要有万全的准备方可为之。”

徐辉祖觉得此时不能不表态了,便站起身来行礼道:“启奏皇上,兵者凶也。以臣所知,宁王及燕王虽拥重兵镇北,并无对朝廷有不敬或不轨之事。今皇上初登大位,新政各端待举,臣以为不宜于此时冒兴兵之险骤然削藩,尚请皇上三思。”

建文听了,面上并无表情,只点了点头,便转向方孝孺问道:“孝孺,你意如何?”方孝孺道:“臣以为徐都督言之有理,此时确应致力于推行陛下的仁政,待皇上德泽被于天下苍生,万民同声感恩时,藩王拥戴而惟恐不及,焉能不服?何况北疆仍有瓦剌、鞑靼虎视耽耽,镇北诸王拥有若干兵力亦属必要。不妨由朝廷重申洪武祖训,规定各王兵力最多不得超过上限,然后由兵部派员奉旨查核,也胜过冒兴兵的凶险强行削藩。”

徐辉祖见机不可失,连忙补一句道:“方学士所奏极是,便直属朝廷的兵马数目也顺便一次查清,则全国各方兵马实力,皆在朝廷掌握中矣。”

这回建文倒是听进去了,便道:“就准方学士及徐都督所奏。削藩之事确须谋定而后动,兵部要做好万全准备。”齐泰原本听了方孝孺之言便想争辩,听了徐辉祖补上的几句话更是不悦,但听建文如此裁示,便不再言语。

徐辉祖捏了一把冷汗,到此时才略为放心,暗道:“方孝孺文章学问冠天下,到底有见识,今日若不是他的一番话,削藩之举就成定局。听齐泰的口气,妹夫朱棣必是头一号目标……”但他继而一想,皇上可没有打消削藩的念头,只说“削藩之事确须谋定而后动”,又叫兵部做好准备,看来齐泰这厮也是投皇帝所好,削藩之举恐怕迟早还是免不了。想到这里,徐辉祖又有些沮丧:“唉,这事也只好能拖一天就拖一天,除此以外,焉有其他妙策?”

建文又问了一些耿炳文和李景隆练兵的情形,齐泰一一答了。建文道:“上个月命张昺任北平布政使,谢贵、张信任北平都指挥使,燕王接令后有没有奏本回来?”黄子澄道:“算时间,燕京来的奏本应该就在这一两日内到达。皇上也可以先看看燕王对朝廷此举的反应,下一步如何进行亦可一并参酌。”建文称善,便辞退众卿,由太监侍候回后宫去,众人跪送。

皇上走后,黄子澄第一个离去,他一面步出皇宫,一面暗中思忖:“孝孺颇不简单,方才那一番话,前一半十足是他一贯的书生之见,治国须以仁德为先,这也就罢了,后一半他把太祖洪武的祖训搬出来,既压住了齐泰,又让皇上容易接受,也算是一种打圆场吧。更何况就谋略而言,目前也确该如此,才是稳重之上策。孝孺名满天下,倒也不仅是文章学问哩。”

锺山南麓灵谷寺后的一片草坪上,一个老和尚背负着双袖,凝神看一个少女练剑。那少女的剑招朴实无华,却一招一式都带着一股后势及潜力无穷的厚重之感,剑尖所指,剑身所划,配合着身形及脚步,无一不恰到好处,攻中自然有守,守势却随时转换成致命杀手。这正是达摩剑的精髓,少女掌握之精准,施展之火候都已达炉火纯青。老和尚看她练到最后三式时,大喝一声:“芫儿,凝劲敛气!”

郑芫浑然忘我,天慈禅师的提醒不经思索便自然融入她的运气施力中,只见她“达摩三式”一施出,十成的少林神功陡然内收,完全凝聚在持剑者全身,潜劲却直透剑头,此时剑尖之外一尺处俨然有内力锋芒吞吐。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施出的达摩三式,竟然已臻此境界。

就在郑芫全然陶醉在达摩三式的新领悟之中,天慈禅师满心欢喜赞叹之时,一条暗红色的人影如闪电般突然出现在郑芫的剑气边缘,大叫道:“芫儿,看杖!”

只见来人手中一根细杖通体乌光闪烁,抖动之下,杖头化为一片模糊的杖影攻向郑芫。天慈在旁瞧得真切,来人正是丐帮的红孩儿朱泛。

郑芫听若未闻,只见有一杖化为一片杖影点来,她的剑尖自然已颤动相迎,每一削刺都将攻来的杖头荡开,一个照面间,剑杖未曾相碰,却已交换了十几手攻防。朱泛攻势受阻,正待换势再出,郑芫的长剑早已由守化攻,长驱直入。

朱泛大吃一惊,天生灵敏的他立刻知道,郑芫攻来的剑势只是前驱先锋,每一变化中隐藏的后势虽尚未展开,却能感受到将更为强劲,更为精妙。他年纪虽轻却身经百战,在这种强大的隐藏压力下立刻做了决定:尽快开溜!

只听他又是大叫一声:“算你狠!”也不知施出了什么样的身法,便在郑芫达摩三式的后势将发未发之际,突如一团红云般倒飞而出,落在三丈之外。他手中握着一根细钢杖,不可置信地瞪着郑芫道:“这就是达摩三式?”

郑芫并不理他,在原地敛气凝力将三式施完,抱元守一后收势。天慈抚掌笑道:“芫儿又精进了,下回遇上少林寺的无忧大师,你定要练这三式给他瞧瞧。老衲力尽于此,这‘达摩三式’世上只有无忧大师也许还能指点你一二。”

郑芫先拜谢了天慈师父,这才回过头来面对朱泛,嘴角一丝笑意,有些顽皮,也有些得意,其实是满心高兴。

朱泛道:“你用刚刚领悟到的绝学拿我来试招,还好俺手脚贼滑天下排名第二,竟然从锺灵女侠的‘达摩三式’中全身而退,好厉害,好厉害!”也不知是说郑芫的剑法厉害,还是他自己的轻功厉害。郑芫道:“朱泛呀,谁叫你想偷袭于我?还好你开溜时总是特别当机立断,真有魄力!”

天慈早熟知这两人一见面定要先斗一阵嘴,便笑着对两人道:“芫儿的‘达摩三式’方才尚未真正施展开来,老衲瞧朱泛这回手上多了一根钢杖,难不成丐帮的镇帮绝学‘莲花杖法’钱帮主已传了给你?方才你也还未施展,你们俩与其斗口,不如剑杖比划比划,让老衲开开眼界。”

郑芫道:“不错,我正奇怪朱泛什么时候多了这根要饭的叫花棒,原来是得授贵帮的镇帮绝学,失敬,失敬。”朱泛却慎重地对天慈行了一礼,规规矩矩地回话:“正如大师所料,这次丐帮武昌大会后,钱帮主传了我这套‘莲花杖法’,许多精微之处尚未能领会。”天慈微微笑道:“丐帮这套杖法精奇奥妙,听说是帮主择一人单传。钱帮主选定朱小哥儿传了杖法,将来便是下任帮主了,可喜可贺呵!”

郑芫已从方师父处得知,朱泛乃是丐帮钱帮主的义子,这时听天慈禅师如此说,不禁暗想:“朱泛这副德行,将来竟是丐帮的帮主?天下竟有这等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