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2/3页)

独孤仲平瞥了韦若昭一眼,韦若昭这时注意力已被桌上的那些金光灿灿的金器吸引了去。她惊叹道:“哈,这就是老曹那包袱里的东西?他就是做一百年捕头也挣不下这些金器啊,我看多半他就是死在这上面了!”

独孤仲平朝庾瓒摊开手。庾瓒皱眉,道:“什么?还要?”

“你总不想她出去乱说吧?”独孤仲平有些不耐烦地说。庾瓒无奈,解下自己鼓鼓的钱袋,想要拿些散钱交给独孤仲平,谁知却被独孤仲平一把夺过。独孤仲平来到韦若昭身边。

“韦姑娘,”独孤仲平边说边将韦若昭引到门口,“我家大人好面子,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他破案还要借重女流之辈。”他露出一脸亲切诚恳的笑容,道:“不如这样,你先去查查老曹和那白幡是怎么被弄到那高楼上的。这些嘛——”他将钱袋放到韦若昭手里,“是这几天查案的使费,你有了消息,来知会一声就行。”

韦若昭眼睛一亮,道:“那我查清了这事,是不是就可以让我加入你们一起探案了?”独孤仲平淡然笑了笑,有些讳莫如深,道:“你立了功,我家大人自然不好再推阻。”

“那好,你们等我消息!”韦若昭兴奋地跑出门去。庾瓒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长出一口气,道:“还是你老弟行,几句话就把这难缠的姑娘哄得服服帖帖的!”

独孤仲平苦笑笑,收敛神色,回到了停尸床旁边。庾瓒转向许亮,问道:“老许,看出什么了?老曹怎么死的?”

许亮重重叹一口气,有些愤懑地说:“嗨,被勒死的,两回。”

“什么意思?”庾瓒、韩襄连独孤仲平都露出了不解之色。

许亮用一根探针拨一下曹十鹏尸身的脖子处,道:“看这儿,这痕迹,他是先被人用细线勒死了一回,从高楼上挂下来的时候,又被这粗绳子勒断了椎骨,现在这颗又傻又大的脑袋,只不过是靠皮肉连着罢了。”许亮说着伸手替众人指点。

庾瓒倒吸了口凉气,咬牙道:“这也太狠了吧!”

韩襄突然一拍脑门,叫道:“我想起来了!老曹几年前办过的那个飞天大盗云里飞的案子,赃物一直没有起获,后来人关在咱们牢里,也不明不白地死了。这案子最后弄了个不了了之。我记得那赃物就是一批从官宦人家偷的金器!”

“你是说这些东西,是老曹吞的?不会吧?”庾瓒十分惊讶,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哎,也许是老曹发现了这些赃物的线索,被那大盗的同伙觉察了,杀人灭口呢。”

许亮顿时冷冷一笑,道:“哼,没见过杀人灭口还会送上赃物的!”

“那凶犯把这些绑在他身上,是想证明老曹罪有应得?”韩襄说着说着已忍不住变了语调,“老曹他不会真是……”

一直默然无语的独孤仲平就在这时开了口,语气有些沉重:“都怪我啊。老曹,我还是来晚了一步,没能帮上你。你昨晚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呢?”

独孤仲平这口气倒好像是在跟死去的曹十鹏在说话。庾瓒、韩襄、许亮不由得面面相觑,庾瓒道:“老曹找你帮他?为什么——”

独孤仲平伸手制止他提问,并道:“过会儿再告诉你们。现在别打搅我和老曹说话。”独孤仲平说完,不再理睬众人,径自将耳朵凑到尸体嘴边,看上去就好像真的在倾听死者讲话。

许亮哼了一声,道:“别装神弄鬼的!死人还怎么说话?”

“死人也在说话,只不过不出声音而已,只要你用心就能听见。”独孤仲平朝许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突然一手按住自己额角,皱着眉,“该死,我头开始疼了,谁有酒?”独孤仲平一脸痛苦神色,道:“老许,你这儿好像有个酒葫芦的。”

“那是浑酒,是老子碰死人之前洗手去晦气的。”许亮一个劲儿摇头。独孤仲平对此却不以为意,道:“是酒就行,我听死人说话之前得先整理一下自己的脑子!”独孤仲平的神色愈发扭曲,身体也跟着蜷曲起来,全身还不停地颤抖着,显然十分痛苦。

独孤仲平一直有头疼的毛病,一旦嗅出罪犯的气息,剧烈的疼痛便会在一瞬间迸发出来,而在这撕裂般的剧痛中,罪犯的企图、甚至心境便会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而这疼痛又是极其难忍的,每每发作起来十分痛苦,唯一缓解的方式就是大量饮酒。

合作经年,庾瓒对独孤仲平这一习惯已经习以为常,见状当即朝许亮叫道:“快给他!”

许亮这才不太情愿地从停放尸体的条案下拖出一个大酒葫芦,递过去。独孤仲平迫不及待一把抢过,旋开盖子咕嘟咕嘟猛灌了几口,再次凑近曹十鹏尸体。

“你想告诉我有关凶手的事?”独孤仲平喃喃自语,“不,不会,你如果知道凶手是谁就会自己动手了,既不会去找师崇道,被他传染了恐惧,也不会暗中保护我,希望我能找出凶手……”

其他三人却是听得似懂非懂。庾瓒忍不住插嘴问道:“老曹认识师崇道?”

独孤仲平点点头,庾瓒等人更是疑惑,但见他煞有介事的模样,谁也不敢出声打扰。

独孤仲平这时一脸热切、神情炯炯地望着曹十鹏苍白的尸身,道:“……那就是有关被害人的?你、师崇道,以及下一个会是谁?”独孤仲平灼热的目光在尸体周身游走,他突然一把握住死者左手,举起来仔细摸索查看。庾瓒、韩襄看到独孤仲平这个举动,都不由自主地向后一缩,许亮却敏锐地意识到这是独孤仲平有所发现,当即凑上前。

“你看这是什么伤?”独孤仲平问道。

但见曹十鹏尸体的左手食指上有一处新近留下的伤口,不过指甲大小,外面的皮肤却已经烂掉了,露出里面红色的肉,裹在半翻着的白色溃皮内,不仔细看很容易就会被忽略过去。

许亮看了看,道:“看着像烫的。不过就是一根手指头,和他的死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那可未必,”独孤仲平脸上的痛苦此时已全然被兴奋取代,“一根指头是捏不住东西的,如果是不小心拿东西烫的,最少也会伤两根手指。只有有意烫自己,才会烫成这样。”

“烫自己?那为什么?”庾瓒也觉得独孤仲平所言有理,凑上来。

独孤仲平举着那手指仔细观察,道:“皮烫掉了,但还看得出来,这里原来有某种标记。”他说着伸手入怀,摸出一张画纸,画纸上正是他在师崇道家描下的那个图腾样的繁复图案。独孤仲平的神色更加明朗,道:“这就是死人说的话,他想提醒我们注意这个。”

庾瓒等人还是一脸懵懂,庾瓒道:“注意什么?哎呀,你能不能说得再清楚点儿?”